人總會說告別的,或者早,或者晚,我告別岳溪城,又期待回到這里。
火車開了,像是一頭勇往無前的巨獸奔襲而去,或許我們年輕人更加向往大城市,更加愿意去到復雜的地方過活,好彰顯自己的能力,這個偏安一隅的小城我已經待煩了,單調且乏味,日復一日,可真的離開了,卻是做夢都想著回去,告別真的是對的嗎,我不敢回答。
小城近些年發展很快,商人,牌樓,還有奶茶店,還有根本沒有生意的雜貨店,后街就是我所熟悉的菜市場,四周不大,有許多喜歡嚼舌根的中年婦女開著她們的小會,看著我過來,光著一個詢問的眼睛看著我,以為我找她們有什么事呢,小孩子也很多,大多聚在后街往竹山那邊走草坡那邊,四季深翠逼人,“這地方有蛇,你要小心了。”小孩子可不會怕,到處耍,開心的很,壯碩的漢子捕獲了菜花蛇,后面必然跟著一群這樣的小孩子,賣了換錢補貼家用。
我母親看到我回來,問我待多久,“待三天,因為外面忙。”可是不知道在外面能忙什么,“回來就好?!蹦赣H只說了這一句,忽的想起來什么,猶豫一下,問我:“兒子,待過我生日好不好?”我知道母親生日,想了想,還是應下了,母親這才高興去給我熱飯吃,若是我就這樣走了,母親會傷心。
母親給我準備了我愛吃的紅燒魚,可我在外面已經很多年不喜歡吃了,卻不愿意拂去母親的好意,母親說下午去看看大伯家,路上人很少,雨斜斜的掛在我的肩頭,看得寨子里面顯得更勝寂寞,大伯栽了一田的茶樹,準備拿去賣茶籽油,大伯迎著我們進屋,屋前面栽了粉色喇叭花和涎血的雞冠花,小孩子都喜歡摘花,大伯的孫女也喜歡摘花玩,大伯給我撒煙,問我抽不抽煙,我說抽,兩人就坐在屋門前看著雨大了起來,大伯喊著他的孫女,“乖乖,快進屋,雨下起來了?!边呎f邊把小孫女抱進來,放在我們板凳旁邊,我看了看大伯,頭發已經有了些許灰白。
飯做好了以后,大娘喊我們吃飯,里屋收拾的很爽利且敞亮,小孫女要我抱抱,跟我挺親近的,問我:“舅舅,你怎么長胡子了?”“因為哥哥是大人了。”
大伯跟我說,這一田的茶樹是政府撥款讓自己種的,為的是脫貧,年景要是好了,結了茶籽,榨油也能賣個好價錢,大伯說到這里,眼睛里面才顯得有了期盼。
竹山霧散去,兩邊的山林像是洗過一樣的嶄新,我們告別大伯,看著遠處越來越遠的寨子,我輕輕的揮揮手,道一聲珍重。
過了母親的生日,我就要去外地了,時間總是矛盾的,沉重的包袱推著我往前走,不能停下。
回頭再看,岳溪城成了一個小黑點,我依戀的看著,回憶著,或許母親還在張望,張望她在外地的兒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