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天界”
電光火石之間,司青嶠只猶豫了半瞬,立刻默念護心訣,騰動龍身急速后撤,意欲同黑影拉開距離,龍族敏銳的感知力讓她每一塊鱗片都感受到了鋒利的殺意。
長汀從龍首上躍起凌空,左手結印,右手兩指并攏,凝聚靈力直指黑影,密密麻麻的淺金色篆文纏繞上她的指尖,一副蓄勢待發的進攻狀態。
端河從袋囊里飛速扯出一張銀光燦燦的大網,蓄力向東南角擲去,其他神仙見狀也紛紛趕來。
司青嶠龍爪微擰,凝聚起一團待進攻的青光。
黑影貼近的瞬間,一道燦然的金光率先從長汀指尖迸出,洞穿黑影的同時從中心炸開,長汀隨即左手換印,右手指尖緊貼額頭。
“束!”
口訣成令,金光化為金線,霎時結成細密的網,網成之時,端河方才擲出的銀網已至,兩網相合,將被炸散一瞬的黑影籠了個徹底。
被炸散的黑影很快聚攏,開始在網內掙扎竄動,時不時發出凄厲異常的嚎叫,一些修為不穩的神仙已經有些站不住腳。
司青嶠松了一口氣,默念心訣,繼而在一陣白霧中化為朱衣女子形態,同長汀并肩而立。
“這東西,想殺本君。”司青嶠咬牙,神情憤憤,右手掌心仍虛托著那團青光。
“浮猋,風靈異化而成的祟靈,行跡無序且破壞力小,這一團,不對勁。”長汀左手法印未解,仍在蓄力穩住仙網。
端河也覺疑惑:“這團祟靈戾氣極重,蓄滿殺氣且目標明確,全然違背浮猋之法則。”
他環視了周圍一圈,也只從別的神仙臉上讀到困惑和訝異。
“它已生智,”長汀篤定道:“我打進去的篆文融了地階的探天印,這團浮猋知道嶠嶠是秘境里唯一的神君,它的意圖不僅是殺戮,還有……吞噬。”
話音落下,原本只聽得到浮猋嚎叫的秘境內,陡然增加了許多細密的討論聲。
“噬靈?!這不是有違天道嗎?”
“還是奔著…活生生的神靈,這祟瘋了不成。”
“浮猋有智已是匪夷所思,還論什么瘋不瘋。”
年輕輩的神仙未見過這般瘋狂的祟靈,語氣中除了明顯的驚訝,便是他們自己都難以覺察的,微不可感的恐懼——如果,如果連神君都敢吞噬,那,神君之下呢。
“違背天道,為什么沒有天雷?”
一紅袍男仙發出了疑問,聲音不大,但天雷二字卻自然地鉆進了所有神仙耳中。
“對啊,伏天君此時不該降雷了嗎?”有神仙開始應和。
伏天君三字一出,眾神仙齊齊將目光轉向長汀,意欲從她處知曉緣由。
端河剛才已從寶囊里摸出四張鎮祟符貼在仙網上,狂躁不已的浮猋也因此停了嚎叫,秘境歸于平靜,平靜得讓長汀更加不知如何面對紛雜的目光。
“我…師尊她……”長汀垂首,抓著衣袍不知如何作答。
“現在降雷,登云拓還比不比了?定云珠哪禁得起天雷的余威,都炸散了還怎么奪魁?”
司青嶠一把將長汀護在身后,冷著臉暗自積蓄靈力,使掌中青光更為耀眼。
“你們也都瞧見了,伏天君一早就出現了,不降雷定是有考量啊,登云拓按部就班了百余年,多個新考驗又如何?”
掌中青光耀眼奪目,映得司青嶠臉色更添幾分堅定,神君的威嚴也徹底顯現。
端河身旁,一著縑湘色長裙的女仙緩步走出,她施施然開口,語氣溫和似春日清泉。
“諸位不必慌亂,金烏未啼,秘境也未打開,說明登云拓并沒有結束,小天君與端河已合力制服邪祟,青嶠神君也安然如常。”
女仙頓了頓,眼神掃過四周,繼續道:“邪祟勢孤力寡,此處有五十又二的神仙,秘境外亦有大能坐鎮,勝算自然在我們。”
長汀識得她,那是才成仙不久的蕓妙,只用了三十余載便登仙使之位,天賦之高堪比司青嶠,除此之外,蕓妙的行事做派更是落落大方,在天界已是小有名聲。
“諸位,正如妙妙姐所言,邪祟雖異,但大不過天,何況如今已被制服,”端河邊應和,邊從寶囊里抽出一張紅光四溢的鎮祟符,說道:“此乃我師尊——介丘神尊親自煉制的地階鎮祟符,決計不會讓邪祟再有可乘之機。”
秘境中的修為能者主動表明態度,余下神仙聞言也平靜了許多,議論聲逐漸有所平息。
蕓妙見狀又道:“現今之計,是盡快找到秘境生異的根本,我們可從邪祟入手,也可從假的定云珠入手。”
光芒極淺的一顆定云珠出現在蕓妙掌心,暗淡的藍光揭示出此珠的不同。
蕓妙邊施術邊解釋:“各位可從會心穴發力,將靈氣循著罡風方向繞珠運轉兩個周天,期間默念守正訣,便可分辨出真假。”
其余神仙見狀紛紛拿出所采之珠,依蕓妙所言挨個注入靈氣,終于切實感受到假珠內里,那股異常的阻滯感和滿溢感。
定云珠孕育自流云秘境內,可吸納祥云,穩定氣象,以光澤透亮、內核空洞為特點。
登云拓上所采得的定云珠,也決定了后卅年里,有登仙之緣的生靈在拔除人界因果時,可獲得的靈力庇護多少,于眾神仙而言,更是為“兩拓”中另一拓——攬靈拓,提前積聚一份功德。
假的定云珠逐漸被摘出,眾神仙這才發現,竟有少半珠子為假。
長汀和司青嶠拿著唯一采到的那顆珠面面相覷,此刻只覺慶幸,還好是顆真珠,不然忙到最后兜里一顆珠子也沒有。
假珠被聚在一處,幾番商討下,眾神仙決定再布一個更精細、更龐大的奐真歸原陣,以假珠為陣眼,對方圓三十丈進行靈氣勘察,盡可能弄清異變緣由。
陣法造詣頗深的知玹神使被推舉出來,他站在陣眼處,肩掛乾元袋,右手捏著下巴細細思索著。
“此珠雖假,但靈氣充沛,可為陣眼。”
知鉉迎著身旁神仙期待的目光,從珠子內捻了一縷靈氣,凝神辨認了一二。
“確是流云之靈,但蘊藏未知寒氣,不妥。”
他揉了揉本就有些潦草的束發,運足靈力朝著長汀方向中氣十足地喝道:“小—天—君!方便取一盞浮猋的祟靈嗎?!”
長汀本在巽字位專心幫助布陣,被這聲音一驚,還來不及擦干凈手中的朱殷色染料,便站起來朝著知鉉方位大聲回應。
“做—不—到,這團浮猋,體內祟氣亂涌毫無章法,尋不到根源。”
“干吼什么,你倆不會達音術嗎?”司青嶠對著知鉉方位面露嫌棄,嘟囔道:“這知鉉,不就提前去了趟人界,怎么染上些凡人的破習慣。”
“下意識就喊回去了。”長汀回應完,見知鉉已經背過身去,便又繼續布起陣來。
奐真歸原陣中心,知鉉伸出左手快速閉眼掐算,睜眼瞬間有朱紅色靈氣自他眼尾溢出,他表情復雜,瞧著算出來的因,又望了望不遠處在仙網里掙扎的果,驚訝了一瞬后狠狠“嘖”了一聲,隨即從陣眼處拿走一顆假珠揣進了自己懷里。
大陣將成,各方神仙已掐好陣訣,肅立穩當。
直徑可達六十丈的奐真歸原陣發出嗡嗡的輕鳴,海藍色的陣紋自中心向四周擴散,每亮起一圈便有耀眼的光幕沿著紋路升起,待得整個陣盤亮起,光幕齊齊匯向陣眼上方,凝聚成一片薄如蟬翼的藍光綢緞,進而均勻地鋪向四周,落地后又與陣法相融。
此過程循環往復半盞茶時間,雙手結印盤坐在陣眼處的知鉉這才緩緩呼出一口靈氣。
“止。”
語畢,藍光霎時消散,只留陣法痕跡與陣眼處已毫無光澤的假珠。
修為彌足者已通過將靈力注入陣法而知曉大體緣由,卻默契地集體保持沉默,只余修為較低者茫然地立在原地。
知鉉見狀緩緩站起,疲憊地敲了敲膝蓋,施了個達音術,開始一字一句講述起來……
與此同時,探云臺的極遠處。
高聳的度歲門凌空矗立,門前的廿二登仙臺上,二十二根雕著青松皓鶴的云白色天柱呈環繞狀佇立,柱與柱之間連結著一層淺灰色的流動光幕,偶有白光閃過,便會陡然顯出一個身影來。
宋猷自光幕走出,睜眼的一瞬間,還來不及仔細思考,便被浩瀚無垠的云海與一位浮空而立的藍衣女子驚得說不出話來。
“初到此處,不必慌亂。
藍衣女子隔空輕點了一下宋猷的額頭,笑意盈盈道。
“我乃布梯仙,是你的指引者,歡迎來到,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