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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萬歷伏天

第8章青嶠獲罪

“收押罪神司青嶠”

證緣禮結束后兩日。

登云拓異變已盡數收尾,承天尊昭告眾靈,禍亂源頭為一逃出祟海的古祟,古祟煉化兇獸朱厭,旨在破壞三界安定,并通過吞噬神仙的天元靈,不斷壯大自身力量,伏天君已出手將其鎮壓,不日也會派神仙前往祟海固化封印。

仿佛一切都已回到正軌,三界運轉有序,生靈和樂安康。

此時,天道閣第八層的書室內,長汀伏案苦讀著《探天志訓》,幾乎快把探天印玄階的那幾頁翻個透爛,也仍舊看不出名堂。

“玄階探天印,施術方法與地階截然不同,不可混淆,通讀此書,找尋自身的靈氣游走規則。”

伏天君的教誨仿佛仍在長汀耳邊縈繞。

“天地棺槨,日月連璧,星辰珠璣,萬物赍送……”

長汀仔仔細細重讀了第一百廿六次,熟悉至極的字句沒有帶來她渴望的靈機一動,反而更增煩悶,擔心再執迷下去會生魘,長汀只能懷著遺憾之心仔細收好書冊,推門離開書室,走入了對面的穹靈室。

穹靈室內,漂浮著一張碩大的白色紙帛,說是紙帛,面上卻呈現出一股呼吸般的流動感,還隱隱蘊著一層純凈的靈氣。

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光點被粗細不均的長線相連,不規則分布在紙帛上,毫無章法可尋,又仿佛自有一套規律。

長汀閉上雙眼,將右手掌心覆上,仔細感受著穹靈帛聯系的那塊人界鄉郡,近些年的靈氣變化,探查幾番后發現并無較大異動,便如常加固了一下鄉郡里的安靈陣,并適當注入些仙力,方收了術法。

“又到他們六年一度的白藏節了,我竟已在書室待了兩天,當真是光陰似箭。”長汀一邊在心中感慨,一邊慢慢走出穹靈室,循著樓梯一層層往下走。

“小天君安。”

“小天君多日不見,靈力又穩固了幾分。”

“小天君看過穹靈帛了嗎,莫忘了。”

“已打理過了,多謝提醒。”

自登云拓上施展探天印后,眾神仙對長汀的小天君身份似乎多了幾分認可,雖明白她仍是仙從階位,但也能勉強將大器晚成的期待,投注于這位稍顯稚嫩的小天君身上。

沿途中神仙多施以問候,長汀一邊禮貌給予回應,一邊巡看了四五六層的生靈簿,以及三層的因果冊。

行至天道閣第二層,在一字一句查閱完各方神尊、仙尊的冊報后,長汀認真寫好了批注并蓋上了伏天君的雷紋印鑒。

才召完鸞鳥將冊報送回各處,急促不已的敲門聲陡然響起。

“是小天君嗎?!小天君您終于出關了嗎?青嶠神君出事了!小……”

“嶠嶠怎么了?”

長汀猛地拉開木門,正對上滿面焦急的橙衣小神侍。

“青嶠神君因為褻瀆神職,被押去正平殿了。”橙衣神侍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慌亂。

正平殿三字一出,長汀心里一緊,忙施術褪去天君衣袍,換上一身便服,緊跟著小神侍往天道閣外跑。

“呈茗莫慌,告訴我,白耳仙尊出現了嗎?”

“沒驚動仙尊,只有法正仙君在,還有仙獸獬豸。”

呈茗話語中帶了點哭腔——獬豸,是正平殿掌事白耳仙尊的仙獸,能辨是非,施刑罰,頭頂之角凝成的仙力,對神仙的心魄有巨大影響,多令遭受者痛苦異常。

長汀聽到白耳仙尊不在,剛松了一口氣,又聽到法正仙君的名字,頓覺不妙,等她和呈茗趕到,司青嶠估計已經在受殺威刑了。

她不知道嶠嶠是怎么被正平殿抓到錯處的,甚至還是褻瀆神職這種可大可小,稍不小心就會被剝去修為的罪名。

想到司青嶠和正平殿之間不共戴天的新仇舊怨,長汀緊張地望向天道閣第七層,當機立斷,做了個迄今為止最大膽的決定。

“去邊門等我,我去取東西,很快。”

未等呈茗回應,長汀已踏著罡風直奔天道閣第七層——懲理府。

閣內嚴禁浮空而行的規矩此刻已被她拋之腦后,長汀只恨自己修為不夠,不能再快一點。

“勞煩給我一塊定律牌,馬上。”

向來輕聲細語的小天君猛一拍桌,氣勢洶洶地來要定律牌,著實令懲理府的專職神侍一愣,正猶豫給還是不給,便見面前的長汀驟然換上了一身銀浪鑲邊的海青色小天君長袍。

“煩請,給本君一塊定律牌。”

長汀壓低聲線,一字一句語調堅決,直直盯著專職神侍。

“啊?好…小天君稍等,我去取。”

專職神侍心中疑惑,但一想到長汀的身份,以及她在登云拓上的出彩表現,實在無法說出拒絕之語,只得轉身從柜中取出了一塊菱形銀牌。

“定律牌,小天君收……”

“多謝。”

長汀在登記簿上匆忙注入天元靈后,拿上牌子便跑,只留下一個倉促至極的背影,專職神侍回過神來,心中仍有些發虛,可偏偏,怕什么來什么。

懲理府內堂,一神情肅穆的灰袍神君緩步走出,詢問道:

“小天君為何拿定律牌?”

“稟抬鏡神君,小天君未給申辦箋,所以不知原因。”專職神侍心中涌上慌亂,后悔自己方才怎么不拖延一會兒,等神君回來。

“以后切記,無論身份,先收箋,再給牌。今日事畢后,自己去領戊字刑罰。”

抬鏡神君明白專職神侍心中忌憚,不欲過多為難,但,不守規矩的小天君,得重罰。

“謹…謹遵神君教誨。”

專職神侍躲過重罰,暗自松了口氣,想到戊字刑罰,咬咬牙也能勉強挨過,再有下次,他是決計不會隨便給牌子了。

天道閣外的長汀不知抬鏡神君已在思考批斥的冊子,也不知自己已然是禍事臨頭。

呈茗急得在門口轉圈,終于等到了匆匆趕到的長汀,剛出天道閣,一神一仙便拓了疾行印往正平殿而去。

一路上,借呈茗之口,長汀終于弄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證緣禮后,司青嶠對天道擇給她的仙緣仕態度極為懶散,甚至沒有早早領著宋猷去天道閣錄入天元靈,更談不上解釋如何照管穹靈帛。

若一直只是個仙緣仕,暫不入閣倒也無妨,畢竟根本沒有穹靈帛需要照管,但離奇的是,宋猷只過了不到半日,便突然從仙緣仕升至了仙從。

天道感知到有新的仙從降生,便直接收斂了宋猷的天元靈,并順理成章從人界劃出一座山嶺,只待他經營。

宋猷不明所以,自入天界起,他便一直待在司青嶠劃給他的那處院子里,他嘗試過走出去,卻發現周圍似有一面無形的墻,因此只得作罷。

所幸院內書冊眾多,天界又沒有落日,宋猷而今已無需睡眠,也感覺不到疲憊,就那么自顧自看了兩日。

孰不知,天界一日,人界三年。

六七年的光陰,那處山嶺一直無仙照管,本應郁郁蔥蔥的高山早已靈氣稀薄、寸草難生。

正逢登云拓結束第二日,四方龍王述職后各自回海,人界多地連日大雨,無樹可固的山面因暴雨土崩石走,一場猛烈的泥石洪流,以不可阻隔之勢淹沒山腳十余戶人家,四十余人殞命于黃泥亂石之下,鮮血盡覆,尸首難尋。

長汀倒抽了一口涼氣,憤怒與哀嘆混著各種情緒一齊涌上她的腦子。

“嶠嶠呢?整整兩天多,她究竟在干什么?!”

“神君看管的穹靈帛上有異動,神君…閉關除祟去了。”

呈茗想起司青嶠閉關前斷言半日便可解決異動,未曾想一待便是兩日多,呈茗中途無法打擾,便想去幫忙看顧下宋猷,可司青嶠在院門口施了禁制,她進不去,只能又折返回來等司青嶠出關。

誰曾想,最終等來的,是正平殿的法正仙君,以及一大片身著黑袍的正平殿執刑仙從。

“用了整兩日?她為什么不去人界除,人界時間流逝明明比天界慢許多!”

長汀話剛出口,又驟然回憶起司青嶠的過往,當即哽住。

呈茗知道解釋無用,只能答:“因為……因為……”

“是了,因為她的避諱。”長汀心中明白,無奈至極。

避諱、避諱,避諱不假,但怎能因此犯下這般過錯,即便宋猷升為仙從是意料之外,但究其根本,也是因為司青嶠的疏忽與胡來,才造成了如此局面。

“神君,神君不想這樣的,她雖對凡人不耐,但一直盡心盡力經營穹靈帛,她同我說過,登云拓耗了她的精力,她那時候看到人就煩,所以給了仙緣仕教引書冊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她也沒想到宋猷半日便升了仙從,更沒…更沒想到……”

“沒想到有一座山嶺需要神仙照管,沒想到山腳住著十余戶人家,沒想到因為她的疏忽,眾多生靈因此殞命!”

長汀語調拔高,呈茗一下被喝得愣住了,御風而行的動作都頓了一瞬,她再也止不住積蓄已久的淚水,當著長汀的面落下淚來。

長汀見此懊惱不已,趕忙道歉,既后悔吼了呈茗,也后悔沒有早早把司青嶠分到仙緣仕一事放在心上。

“我……抱歉,是我情緒失控,著實抱歉。”

“沒事小天君,您也是心急,的的確確是神君做錯了,要不您罵我吧,我替神君受罰。”

長汀聞言語塞,看著誠懇又瑟縮的呈茗,沒有再作回應。

話至于此,路途之中便只剩沉默,落于正平殿之前,長汀看著仍有畏懼的呈茗,仔細叮囑道:

“把眼淚擦擦,等會進去聽我的,無論怎樣,目的只有一個,把嶠嶠帶回天道閣,即便是判罰,也要去懲理府判,不能讓她落到正平殿手里。”

呈茗點頭應下,而后緊緊跟在長汀身側,一神一仙整頓好腦中思緒,隨即快步走入正平殿大殿之上。

“懲理府在此!收押罪神司青嶠,即刻拘走!”

正平殿上,執刑仙從正環繞著已渾身浴血的司青嶠。

小青龍低垂著頭,靜靜跪在大殿中心,法正仙君的殺威杖自她臂下穿過,強壓著她的后背,極粗的鎮神釘穿透了她的腳踝與膝蓋,將她死死釘于地面。

幾片閃著微弱青光的染血龍鱗散落地面,鱗片尾端,似乎還粘連著幾絲殘存的淺紅色嫩肉,看著,就像是剛從司青嶠身上強行拔下來的。

長汀深吸了幾口氣,努力控制住表情,緊攥著藏于袖中的定律牌,在一眾仙君、仙使面前強裝鎮定。

執刑仙從之首,法正仙君,抬眼看了一下長汀身著的小天君青袍,又垂眼瞥了下長汀的表情,輕笑一聲后,在殺威杖上注入了更甚的仙力,伴隨著司青嶠虛弱不已的咳聲,法正仙君淡淡開口:

“即刻拘走?小天君來得真是輕巧,青嶠神君之舉,可不僅是褻瀆神職,甚至是——蓄意,戕害生靈。”

無聲余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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