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詔風云起四方,則天大圣棄皇綱。
千秋功過留青史,一片丹心照大唐。
太監(jiān)的臉色如紙般蒼白,嘴唇顫抖得厲害,像是風中搖曳的枯葉。他哆嗦著,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響,仿佛有什么東西卡在那里,讓他難以言語。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滾落下來。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端坐在龍椅上的武則天,又迅速低下頭去,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他張了張嘴,卻半天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最終,他用顫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吐蕃……吐蕃使臣……說……”他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勇氣,又像是害怕極了,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說要……要娶……阿寶……阿寶公主!”
武則天先是一愣,仿佛沒聽清太監(jiān)的話,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臉色驟變,一股怒火從心底熊熊燃燒起來,燒得她眼前一陣發(fā)黑。阿寶,上官婉兒的族妹,自幼父母雙亡,被上官婉兒帶進宮中。她見這孩子乖巧伶俐,便留在身邊作伴,平日里當做自己的親孫女一般疼愛。
如今,吐蕃使臣竟敢開口要娶阿寶,簡直是癡心妄想!“放肆!”武則天怒喝一聲,手中的茶盞重重地落在桌案上,發(fā)出一聲脆響,茶水四濺,嚇得那太監(jiān)更加瑟縮,恨不得將自己埋進地縫里?!巴罗钩己么蟮哪懽樱垢掖虬毜闹饕?!”
上官婉兒見狀,蓮步輕移,款款上前,柔聲勸慰道:“太皇太后息怒,龍體為重,萬不可為了這等蠻夷之輩氣壞了身子?!彼曇糨p柔,卻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仿佛春風拂過,撫平了武則天心中的怒火。她微微側(cè)首,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太監(jiān)身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語氣也變得清冷起來:“你起來回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說清楚。”
太監(jiān)如蒙大赦,連忙叩首謝恩,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不敢直視上官婉兒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內(nèi)心的恐懼,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稟報出來。
“啟稟上官昭容,奴才方才在殿外當值,忽見吐蕃使臣一行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說是要面見太皇太后,有要事相商。奴才不敢怠慢,連忙進去通報。誰知……”太監(jiān)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誰知那吐蕃使臣一見到太皇太后,便直接開口求娶阿寶公主,說是仰慕公主已久,愿以重禮相聘,還說什么以此鞏固兩國邦交?!?/p>
太監(jiān)說到這里,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武則天的臉色,見她臉色陰沉,心中更加忐忑不安,連忙補充道:“奴才當時就覺得此事蹊蹺,吐蕃使臣此舉,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阿寶公主乃是太皇太后的心頭肉,他們怎敢如此大膽,竟敢肖想公主?”
武則天聽到這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放肆!真是豈有此理!阿寶是哀家的心頭肉,豈能讓他們帶去那蠻荒之地受苦?”她眼中寒光閃爍,殺氣騰騰,“來人,將這些狂妄之徒,立刻給我趕出大唐!”
上官婉兒見狀,秀眉微蹙,輕聲道:“太皇太后息怒,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太監(jiān),示意他退下,然后轉(zhuǎn)身面向武則天,緩緩說道:“吐蕃雖是蠻夷之邦,但近年來國力日漸強盛,不可小覷。若是貿(mào)然拒絕,恐會引起兩國交惡,引發(fā)戰(zhàn)事。還請?zhí)侍笕级笮?。?/p>
武則天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心中的怒火,她何嘗不知上官婉兒的顧慮?只是,一想到自己疼愛的阿寶公主要遠嫁那蠻荒之地,她就心如刀絞,難以接受。
武則天臉色陰沉,一言不發(fā),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她緊緊地攥著手中的茶盞,指關節(jié)泛白,顯示著她此刻內(nèi)心的極度掙扎。她何嘗不知婉兒言之有理,吐蕃如今兵強馬壯,大唐不宜與其正面沖突??勺屗龑氝h嫁和親,無異于剜去她心頭一塊肉。阿寶自幼在她身邊長大,嬌憨可愛,聰明伶俐,是她的掌上明珠,心頭肉。這么多年來,阿寶的歡聲笑語早已融入她的生命,成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想到要將阿寶送去那遙遠的蠻荒之地,她就心如刀絞,無法呼吸。
許久,武則天終于從痛苦的思緒中掙脫出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內(nèi)心翻涌的情緒,卻依舊感到胸口一陣陣的刺痛。她放下手中的茶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大殿中顯得格外突兀。她看向一旁的上官婉兒,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和痛苦,仿佛一個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帶著一絲希冀,卻又充滿了絕望。
“婉兒,”武則天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顫抖,“你說,哀家該如何是好?”她嘆了口氣,眉宇間滿是愁容,“將阿寶嫁去吐蕃,哀家實在不舍??扇羰遣淮饝挚忠饝?zhàn)事,置大唐百姓于水火之中。左右為難,哀家真是……”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在蒼白的臉上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
上官婉兒見狀,心中也是一陣酸楚。她明白太皇太后此刻的痛苦,也知道她肩上的重擔。她略微沉思片刻,輕聲道:“太皇太后,不如先穩(wěn)住吐蕃使臣,就說您身體不適,改日再接見他們。臣妾也好趁這段時間仔細思量,尋一個萬全之策?!?/p>
武則天緩緩睜開眼睛,點了點頭,道:“也好,就依你所言。你先去安撫一下使臣,就說哀家身體不適,改日再議。”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記住,一定要客氣些,莫要失了大唐的禮數(shù)?!?/p>
上官婉兒領命而去,她裙裾輕擺,步履穩(wěn)健,卻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匆忙。武則天目送著上官婉兒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各種滋味涌上心頭。她知道上官婉兒心思縝密,才華橫溢,定能想出妥善的解決辦法,為大唐解此燃眉之急。一絲希冀的光芒在她黯淡的眼中閃過,卻又很快被濃重的憂慮所掩蓋。
上官婉兒穿過重重宮闈,來到接見吐蕃使臣的偏殿。殿內(nèi),吐蕃使臣祿東贊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身子后傾,姿態(tài)隨意,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仿佛這里不是大唐的宮殿,而是他吐蕃的領地。他目光銳利,掃視著殿內(nèi)的陳設,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微笑。上官婉兒不動聲色地走到祿東贊面前,微微欠身,以示禮節(jié),語氣平和地說道:“使臣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太皇太后今日身體略有不適,不便親自接見,還望使臣見諒?!?/p>
祿東贊斜睨了上官婉兒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他傲慢地開口說道:“上官大人,本使臣此番前來,是為了求娶阿寶公主,還望大唐皇帝能夠成全?!彼恼Z氣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上官婉兒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她從容應對道:“使臣有所不知,阿寶并非公主,只是太皇太后認的義孫女?!彼D了頓,繼續(xù)說道:“況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如此草率?”她的語氣不卑不亢,既維護了大唐的尊嚴,又巧妙地回避了祿東贊的求親請求。
祿東贊冷哼一聲,語氣中充滿了威脅的意味:“上官大人,你這是在推脫嗎?我吐蕃國力強盛,兵強馬壯,若是大唐不答應,后果自負!”他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在殿內(nèi)回響,震得殿內(nèi)侍從瑟瑟發(fā)抖。
上官婉兒臉色一沉,原本溫和的眉眼間,此刻籠罩了一層寒霜。她語氣也變得凌厲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使臣此言,是在威脅大唐嗎?”她頓了頓,目光如炬,直視著祿東贊,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大唐幅員遼闊,國力強盛,豈是任人威脅的?!”
祿東贊聞言,不怒反笑,他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輕蔑和傲慢,說道:“上官大人,本使臣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阿寶公主,本使臣娶定了!”他語氣堅定,不容置疑,仿佛阿寶公主已經(jīng)是他的囊中之物。
上官婉兒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心中怒火翻涌,正欲開口反駁,突然,殿外傳來一陣喧鬧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這突如其來的喧鬧聲,打破了殿內(nèi)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打斷了上官婉兒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
“怎么回事?”上官婉兒眉頭緊皺,心中疑惑,朝殿外望去。
殿外的喧鬧聲越來越近,一個宮女的驚呼由遠及近傳來,打破了殿內(nèi)緊張的對峙。緊接著,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宮女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她衣衫不整,發(fā)髻散亂,臉上滿是驚慌失措的表情,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她一般。
她一路踉蹌著跑到上官婉兒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身子瑟瑟發(fā)抖,連頭也不敢抬??謶肿屗龓缀跽f不出話來,嘴唇顫抖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出幾個字:“上……上官大人……”
上官婉兒眉頭緊鎖,心中升起一絲不安,沉聲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宮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顫抖的聲音中帶著哭腔:“不……不好了!阿寶公主……阿寶公主她……她不見了!”
“什么?!”上官婉兒臉色驟變,原本沉著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阿寶不見了?怎么會這樣?難道是祿東贊……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她心中更加不安。她強壓下心中的慌亂,追問道:“怎么回事?細細說來!”
宮女嚇得渾身發(fā)抖,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奴婢……奴婢奉命服侍阿寶公主……公主說想出去走走……奴婢就陪著她去了御花園……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上官婉兒急切地追問。
“可是……奴婢一時不察……公主就不見了……奴婢找遍了御花園……都沒找到……”宮女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變成了嗚咽。
上官婉兒的心臟猛地一沉,阿寶竟然在宮中失蹤了?這其中定有蹊蹺!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祿東贊那張傲慢的臉,心中隱隱覺得此事與他脫不了干系。
祿東贊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險笑容。他故作驚訝地問道:“阿寶公主不見了?這可真是奇了怪了!莫非是知道要嫁給本使臣,所以故意躲起來了嗎?”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眼神卻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上官婉兒冷冷地瞥了祿東贊一眼,心中已經(jīng)認定此事與他有關。她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語氣冰冷地說道:“使臣說笑了,阿寶公主天真爛漫,豈會做出這等事情?”
祿東贊哈哈一笑,語氣意味深長地說道:“上官大人,既然阿寶公主不見了,那本使臣自然要去找找了。畢竟,她是本使臣未來的妻子嘛!”
說罷,他起身便朝殿外走去,顯然是去尋找阿寶了。他邁著大步,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門口,只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背影。
上官婉兒心急如焚,幾乎是小跑著追了出去。她嬌小的身影在宮殿的長廊中快速穿梭,宮裝的下擺隨著她的步伐翻飛,像一只翩躚的蝴蝶。她必須找到阿寶,必須!如果阿寶真的落入了祿東贊的手中,后果將不堪設想。她不敢想象,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會遭受怎樣的對待。
與此同時,阿寶正蜷縮在御花園一棵老梅樹的后面,寒風吹過,讓她瑟瑟發(fā)抖。她小小的身子緊緊地貼著粗糙的樹干,仿佛這樣就能汲取一絲溫暖和安全感。她聽到了宮女驚慌失措的稟報,也聽到了祿東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玩笑”。她知道,自己被吐蕃使臣盯上了,就像獵人盯上了獵物。
恐懼像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布娃娃,那是她唯一的慰藉。布娃娃柔軟的絨毛貼著她的臉頰,卻無法驅(qū)散她心中的恐懼。
淚水無聲地滑落,打濕了她的衣襟,也打濕了布娃娃的臉。她害怕極了,害怕被祿東贊帶走,害怕離開皇宮,害怕離開她熟悉的一切。
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御花園的寧靜。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最終停在了她的身后。
阿寶嚇得渾身一顫,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音。她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仿佛一尊小小的雕像。
她能感覺到,身后的那個人離她很近,很近,近到她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仿佛要從胸腔里蹦出來??謶窒癯彼阌縼恚瑢⑺蜎]。
她緊緊地閉上眼睛,不敢去看身后的人是誰。
她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
“阿寶,你在哪里?”這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一絲焦急,一絲擔憂,在寂靜的御花園中回蕩,如同春日里融化冰雪的暖陽,瞬間穿透了阿寶心中厚厚的恐懼。這聲音,是如此熟悉,如此親切,如此令人安心。
這聲音,對于瑟縮在老梅樹后的阿寶來說,無異于天籟之音。它像一根救命稻草,緊緊地抓住了她快要崩潰的神經(jīng)。
她顫抖著,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模糊的視線中,一個身影漸漸清晰起來。那身影,雖然嬌小,卻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為她擋住了所有的風雨。
那是上官婉兒,她最信任,最依賴的婉兒姐姐。
婉兒姐姐正站在她的身后,臉上寫滿了焦急,眉宇間帶著一絲擔憂。她正四處張望著,呼喚著她的名字。
看到上官婉兒的那一刻,阿寶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淚水,奔涌而出。
“婉兒姐姐!”阿寶哽咽著喊了一聲,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帶著哭腔,帶著委屈,帶著依賴。
她再也顧不得矜持,再也顧不得害怕,像一只受驚的小鳥,撲進了上官婉兒的懷里,緊緊地抱著她,放聲大哭起來。
哭聲中,夾雜著恐懼,夾雜著委屈,夾雜著后怕。
上官婉兒緊緊地摟著阿寶小小的身子,感受著她顫抖的呼吸,感受著她滾燙的淚水。
她輕輕地拍著阿寶的背,一下,一下,又一下,像哄孩子睡覺般輕柔,卻又帶著無比的堅定。
“別怕,阿寶,”上官婉兒柔聲安慰道,聲音中充滿了疼惜,“沒事了,姐姐在這里?!?/p>
“姐姐……我好怕……”阿寶哽咽著說道,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聽得人心碎。
“不怕了,不怕了,”上官婉兒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句話,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都從阿寶心中驅(qū)散,“姐姐會保護你的,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p>
她抬起頭,目光冰冷地掃過四周,心中暗道:祿東贊,你最好別打阿寶的主意,否則,我定讓你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