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里說，江湖人士在外行走都是要下河摸魚來解決伙食的，既新鮮又能省錢，兩全其美。
一路走來，越懷玉到處在尋河的下落。
“我們是走土路，怕是難找到有魚的河。繞路運氣好或許能找到……可是那太遠了。”
越懷玉正在興頭上，不假思索，“繞路我也愿意啊！有魚吃，還省錢，多有意思。你有親手下河捉過魚嗎？”
看是躲不過，越佳年也就認命了。只盼著她沒有那么好的運氣，想風就是雨。
又向前走一段路，還真能聽到流水的聲音。
順著水聲，他們就如愿來到了一條河邊，清澈，潺潺，就是不見魚的蹤跡。見了水，越佳年不經意地向后躲，就是不上前。“看吧，這個時間這個地段很難捉到魚的。我們不如快走幾步，進了城找個飯館好好吃一頓。你想吃什么盡管提，我請客。”
他一向慷慨，這不奇怪。只是他眼神閃躲，身子一見了水更不知是該往哪兒去站好了，讓人生疑。
越懷玉看出了端倪，心直口快道，“你不會是怕水吧哥哥？”
“誰……誰說的？我才不怕水。”他說得很小聲。“我只是不敢下河。”
越懷玉躍躍欲試，“那我下去捉一條魚來給你吃。”
“能不能不下去？你若是遇到危險我怕我來不及救你。”
“不怕。我不往深地方去。”
不顧阻攔，越佳年也攔不住越懷玉。她就像是一條靈活的魚，不一會兒就走進了河里去。
一刻鐘過去……越懷玉依舊是沒有捉上來魚。不過不是沒有，要不太小，要不太滑，第一次親手捉魚她心里也是怕怕的。兩人與天僵持，誰也不敢放松警惕。追魚的途中一個不小心，越懷玉就那么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你……你不要亂動，我來救你。”
不顧一切拋下包裹，越佳年腳剛沾水，越懷玉就從水底鉆了出來，哈哈大笑，懷里還抱著一條二斤左右重的魚。魚的尾巴胡亂拍打著她的臉，擾得她看不清回岸上的路。
她口齒不清炫耀道，“怎么樣？我真的捉上來了。”越懷玉抱著戰利品沾沾自喜。
“你不開心？不會是嫉妒我敢下水還捉到了魚吧？我又不會嫌你，是吧，哥哥？”
越佳年看著火堆一聲不吭，心有余悸，她到底知不知道剛剛那一瞬間是有多驚險？他是沒用，不敢下水！萬一她剛剛沒站起來，他或許還是不敢下水，他沒辦法下去救她，他們永遠都見不到了。
“你先烤著，我去給你捉一條更大的魚。你不是我的負擔，你是我的動力。”
她到底有沒有聽見他剛剛的話？他愿意拋下一切不顧一切地去救她，這是本能。可若是更多的恐懼本能戰勝了想要救她的欲望，那又該如何？他不能忍受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越懷玉也認清了現實，看來這條河里二斤重的魚竟是稀罕物了。再捉也就只能捉到比它更小的。
“任由你開心的事，這一次就夠了。我們體驗些不危險的東西，好不好？”
越懷玉沉默，其實，她聽見了越佳年對她喊的話。她本可以從河里更快起身，只是想激一激他，萬一因為壓力他能就此戰勝恐懼呢？可那太過危險了，她終究是沒有忍心。
起身看到他一只腳已經邁進了水里，她才突然察覺，是自己做錯了，人不該被如此試探。
“既然體驗過了，下次就不干這種事了，我保證。”
越佳年沒想到她會答應得如此爽快，有些受寵若驚。“怪我沒有能力保護你，不能讓你玩得盡興。”
“怪我太過任性，平白讓你擔心。以后不會了。”
晌午，焰火，烤魚，排排坐。
“好吃嗎？你多吃一些。”
“你也多吃。”
“你多吃，不要浪費了。”
兩個人心里各有各的算盤，都打的噼啪響。是不是真的能下咽的食物，越懷玉一進嘴就知道了。第一口送進她的嘴里，咽下去也不是，吐掉更是不行，她就只好強裝鎮定地勸他吃，哪知他竟還享受地點了點頭，讓她糾結究竟是自己的嘴巴出了問題，還是他沒有味覺呢？
越懷玉想著法地讓自己能少吃一些，可她也明知道越佳年是個大方的性子，寧愿自己少吃也不會讓她少吃上一口，還真是讓人頭疼。
一直推來推去兩人謙讓著，兩條魚也就都吃完了。
從頭到尾，越佳年愣是沒有提這魚難吃的事。
再走上三兩個時辰就到白城了，她暗暗發誓，等進了城一定要吃些好吃的來彌補這一頓。
“你覺得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她突然這樣問。
越佳年細細琢磨，然后說，“你就是你，無論你是什么樣的人。”
這本是好話，可越懷玉聽起來卻神色復雜。
近日來，她總是有一種錯覺，仿佛有人在與她憑空對話，亂糟糟的一團亂麻，聽不清那人在說什么，但那片空間是血紅色的，也是窒息的，她身在其中掙扎不掉，周圍都是恐怖的氣息，更恐怖的是，那些氣息似乎都是源自于她自己。
是制造恐懼，還是散發恐懼？
常聽人說，她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女兒，生來的面相和氣質都不會有錯，一直被呵護長大的，所以她的雙手才會又白又嫩，連指甲形狀都被處理的光滑圓潤。與人對比過，才發覺她們說得一點沒錯。普通姑娘在家難免要做上一些洗衣、做飯、添柴的粗活，雙手干裂粗糙，是與歲月不符的痕跡。
那便更令人捉摸不透了。
她這一身的功夫是哪里來的？家里明明有實力尋人，為何大街小巷上連個張貼的告示都沒有見過？一直都沒有人報官的……他們曾去衙門嘗試過，但因為她什么都不記得了，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提供不上，只能等有人來找了，衙門才能對上號。
一拖就拖了這么久，終于，她邁出了這一步，哪怕最后找不到或是結果不好，她都認了。
因為越家母子二人說，隨時都可以回來，這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