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她很不一樣,但具體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里有異樣。在外漂泊總不像是在家里輕松,他都懂。他只怪自己是個粗心男人,再努力也捉摸不透女孩家的心思。
從表面看上去,她依舊是樂呵呵的,生龍活虎。難道真的是自己患得患失太過敏感?還是……她根本無所謂自己在不在?她膽子很大,大到自己可以連著三日去打掃無人問津的荒廟。她的欲望不高,費盡力氣后連求都不求。
原本的路就是她要自己走,只是他不放心,硬要跟著。
“小越。”
“怎么了,大越?”
這或許才是她該有的樣子,活潑,快樂。越佳年一時失神,他不確定在之后的某一刻,她會不會就不需要他了。
“沒事。”
他不該自私地祈禱著希望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不能宣之于口的念想,從生了心思的那一刻開始就是錯的。
越懷玉講話時幾乎把臉埋進了碗里,若她一抬頭,越佳年定會發現她眼眶紅紅的。“里面……好玩嗎?”
“里面?你是說那個熱鬧的酒館嗎?”
越懷玉悶悶地應了一聲。酒館?他竟然只是用酒館來形容那里!她看他被拉了進去,她也尾隨著,誰知一個好看的姑娘伸手攔住她說:小丫頭,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誰該來?她問。
好看的姑娘不答,卻也任由她向里面張望。最中間的大臺子上是美女在跳舞,下面的小桌子前是各個男人身邊都攬著一個女人。這是她見過的,人最多最雜亂的地方了。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那個漂亮姐姐剛帶進去的那個男人叫出來?”
“怕是不行。打擾客人雅興是大忌,更何況,他愿不愿意出來還不一定呢。”
“他是我哥哥。”
“你會希望你哥哥開心的不是嗎?”
里面外面的美女個個濃妝美得出神,連她一個女子見了都挪不開眼,更何況是沒見過幾個女人的他呢?她們的身上似乎還帶著一股濃烈的香味,聞了叫人昏昏欲睡。
于是叫不到他出來,她就離開了。
“不好玩。我這不就趕著出來了?你不知道,我是被硬拉著進去的,等我反應過來就已經坐在里面了,你又不在,我就趕忙跑出來了。”
聽他講的繪聲繪色,越懷玉把頭慢慢抬起來,試圖找到他說謊的部分。可她也的確知道,他并沒有在里面待多長時間,他來找她的速度已經夠快了。
“你為什么不攔住我,任由我被人拉進去?”
“你倒打一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愿意去?不讓你去,你后悔了怎么辦?”
“才!不!會!好奇心別太重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確實。”越懷玉開心了,又把碗里的餛飩還回去了兩顆。“肚子有沒有不舒服?魚不好吃,我卻又強迫你吃了那么多……”
“其實還好呀,你好不容易捉的!主要是我烤得好,脆而不焦。”
在這條路上來往的行人走路都是悠哉游哉。有的一家三口,兩個大人中間牽著一個小孩;有的是牽手逛街的青年夫妻,男子另一手拎著打包好的果干。在這條路上,很少能看到一個人走的,也是個奇象。
世人皆如此幸福滿足,他們在其中倒顯得格格不入。
一個為無親無故的陌生人背井離鄉,只為尋找一個似有似無的答案;另一個初現時便帶著一身傷,自己究竟是好的還是壞的,是咎由自取還是為人所害?誰都不知道。
但倘若連她自己都不去追尋一個結果,那么此生,當真是要稀里糊涂的過了。
越懷玉填飽了肚子,神情振奮。還未來得及開口,越佳年便先一步問道,“怎么?你又打了什么新主意?”
她的心思很容易叫人看穿。在做決定之前,她往往都會深吸一口氣為自己打氣,哪怕只是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她也會如此。
她說,“我們今晚……一定要找個舒服的地方睡,養好精神。”
天上,長樂仙府。
錦麟找不到元渡,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找了司命,冥冥之中,她感覺自己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在牽引著。直覺告訴她,司命掌握凡人命數,她一定可以在司命那里打聽出長樂在凡間的三兩事,而長樂的心病就與那三兩事有關。
當代司命是個做人做事一絲不茍的敬業神仙,嘴嚴得很,送大禮說好聽的都不管用,于是錦麟最終無功而返,喪氣地又回到了長樂仙府在長樂身邊守著,誰知一進門,習羽早已靜候在床沿了。
他消息倒是靈通,她一回來,他就眼巴巴地貼上去了。
他向來冷靜自持,講話也絲毫不帶個人情緒,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和誰都疏離。
今日倒是意外,他的言語里罕見帶著情緒。
見她來了,他講話毫不客氣,“怎么回事?她是在昏迷?”
關心則亂,錦麟也不會如此沒有眼色的去挑他情緒,于是便如實相告。只是事發突然,究竟是發生了什么,她也沒想好。
“挖心?你胡說!好端端的,她要挖自己的心做什么?”
“那你等她醒過來問她啊!和我吵算什么?也是,你這么吵,她也就快醒過來了。”
錦麟不再理會他,拂袖坐下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映入眼簾的是那個早前被送進來的箱子,里面究竟裝了什么東西?她不免好奇。
施法一探,里面竟裝了個活物?不,原是死物,只是有了靈性,所以才有了氣息。
東海龍王送來的……原是死物……有靈性……難道是要成精的珊瑚?她終于有心思來裝扮這毫無新意的長樂仙府了。之前總說她過的無趣,原來這些話她都聽進了心里去,錦麟不禁為自己潛移默化影響了長樂感到頗有成就。
一等又過了大半天,習羽終于按捺不住,試圖施法將她喚醒。
“你要做什么?”
“她若元氣有虧,我將自己的渡給她就是了。若是虧損了修為,我就傳她修為。”
“她是上神!元氣和修為,你把自己渡干了也不一定能將她喚醒。我們兩個加在一起也不行。”
他慌了,失魂落魄地問道,“那該怎么辦?難道任由她睡下去?”
“不過是才睡了一日而已。若十二個時辰后她還不醒,你死換她生,我也絕不攔你。”
“是你施法迷暈了她?”
習羽將矛頭對準了錦麟,一時間,她竟慌張的無言以對。她很清楚哪怕是神仙在喪失理智的時候也會做出出格舉動。而他習羽,就是會為了長樂而做任何事的那一個。
“你……你聽我說,情急之下,我沒有其它法子了。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任由她在我面前剜了自己的心臟吧?”
“多謝你。救了她,也救了我。”
好驚險。
錦麟憑空變出了一把圓扇來回扇,小小折騰了一番她早已滿頭大汗。虛驚一場,她可真是怕習羽會為泄憤剜了她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