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節的喧鬧回歸平靜之后，一切事情似乎塵埃落定。經過廷尉府審訊，景世良無罪釋放，仍舊回到客棧暫作休養。景玥借口照顧大哥搬出靈王府，挪到客棧居住。靈王并未出言阻攔，反而送了五十兩銀子做為盤纏資費，并且讓香鸞每日探望幫忙。穆赫非不便露面，留下趙小米陪在景玥身邊照顧，轉眼納妾的日子近在眼前。

“玥兒辛苦你了，”景世良坐在床邊，看著忙著收拾包袱的景玥，歉疚道：“都是大哥不好，讓你擔驚受怕，還勞心勞力日夜操勞，我……”

“大哥，瞧你說什么呢，”景玥呵呵笑著，疊好手上的衣服，“咱們是兄妹還用說謝字嗎。馬車我已經付了訂金，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后天就可以起行回去。這兩天你好好休息，路上才不會太累。對了，用不用請大夫過來看看你身上的傷？”

景世良聽得一笑，“玥兒也會啰嗦了。外面冷，別去了，大哥的傷沒什么，已經好了。”

“你肯乖乖聽話，我才不會啰嗦呢，總之臨行前再瞧瞧大夫才放心。”

“好好好，聽你的。一切有玥兒做主?！?/p>

二人說笑著，小米歡快跑進屋內，對著景世良一笑，繞到景玥身邊去咬耳朵。

“姐姐，木頭來了，在樓下呢，他讓我請姐姐下去一趟，說有話說。”

景玥手上一頓，瞥了眼景世良，小聲道：“你忘了大少爺的吩咐了？小心讓他聽到又生氣。去讓木頭回吧，我沒什么話好說?！?/p>

小米眉頭一皺，吭哧片刻，才道：“我知道姐姐不想跟他說話，可……可木頭說是穆哥哥吩咐必須見姐姐一面，不然的話今天就讓他等死在客棧不許回府。木頭怕被大少爺打不敢上來，急得團團轉呢?！?/p>

景玥微微一嘆，捏了把小米紅撲撲的臉蛋兒，“怕你了，我下去，你留下陪著大少爺，知道嗎？”

“嗯嗯，知道，姐姐去吧。我看著大少爺。”

景玥撲哧一笑，搖了搖頭。跟景世良撒了個謊，下樓在客棧后院見到正原地轉磨的木頭。

“景姑娘？！”木頭驚喜的奔到景玥跟前，略帶焦急道：“好姑娘你可來了，走吧，來不及了。”

景玥嚇了一跳，下意識退后一步，“去哪兒？”

木頭跟上一步，左右四顧一番才小聲道：“去見我家公子……”

“我不會去的?！本矮h語氣堅定。

木頭仿佛早有準備，忙哀求道：“姑娘就可憐可憐我們做奴才的，公子吩咐不請到姑娘不準我回……”

“木頭，”景玥擺手攔住他，道：“你去請你家公子過來，說我要見他?！?/p>

木頭愣在原地，足足幾秒時間，才回過味兒來，“什么？姑娘要公子來客棧見面？”

景玥點點頭，“正是。酉三刻在我房間。還不快回去報信兒?！?/p>

“是……是！馬上去！”說著，木頭扭頭一溜煙兒跑出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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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三刻，景玥安排好小米在隔壁纏住景世良學字，自己則等候在屋里。

“玥兒?！蹦潞辗侨缂s而至，一進門迫不及待的沖到景玥身邊，拉住她的手。

景玥忙用力一扯，抽回手退至桌邊，冷臉道：“請你放尊重些，我叫你來，是有件事跟你說清楚。”

穆赫非一頓，收回手，“好，你說我聽著?！?/p>

“我和大哥已經準備好，后天啟程回南堯。我們趕不上為小米送親，等她進門之后，你要好好待她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人欺負……”

“等一下！”穆赫非低喝一聲，打斷后面的話，驚奇道：“玥兒你胡說什么？！你讓我娶誰進門？！”

“我沒胡說，你更沒聽錯，”景玥一字一句道：“既然那天面見皇上沒能扭轉乾坤，說明天意如此，我們再糾纏下去毫無意義。除了徒添傷悲，更會招來禍患。我妹妹、小米、你、我，甚至更多的人會牽連進來。穆赫非，就算你對我情深似海，也不能因為‘情’之一字讓眾人身陷險境。你有太后這座靠山可以為所欲為，而我們只是身如草芥的平民百姓。今天我叫你來，想請求你，不要再絞盡腦汁想著瞞天過海。說實話，我怕、也厭倦了擔心的日子?，F在，我唯一盼望的是，可以早些回到家，在父母身邊盡孝。所以，你放手吧，開心迎娶小米進門，這是你們的緣分。我認她做妹妹，你對她好讓我安心，也算對我的補償了。”

一番長論說的穆赫非從氣憤到憂傷，他明白，景玥說的是事實更是她的心里話，自己再執著下去，恐怕與誰都無益?？伤绾胃市膶ψ约荷類鄣娜朔攀?，深深的懊悔、憤懣糾纏在心頭，不知從何開口。二人沉默了足足半頓飯工夫，他頹然在凳子上一坐，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一顫。

景玥的心隨著一顫，沉了沉氣，開口道：“既然你想通了，那今日即是我們告別過。也許……以后我不會再來玄夏國，你們都保重……”

穆赫非緊緊盯住景玥，眼神中是壓抑的愛戀，“我……你有你的決定我不勉強，不過我不能娶小米，讓她跟你回南堯吧。路途遙遠，有個人照應。”

話音落處，景玥搖頭，“不行。小米必須留在你身邊才能無事，你想，秦昭認定她跟你有關系，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她？小米不嫁給你不但是抗旨，更會招來暗算。不是我貶損你妻子，其中緣故你自己去細想吧。話說回來，小米單純可愛，做你的妾室……不算委屈你?！?/p>

“玥兒……”穆赫非聽得心如刀絞，強咬著牙道：“你怎能說得如此輕松？難道你不明白我心里除了你裝不下第二個人？！哪怕是秦昭，她日日陪在我身側可我對她仍舊不及你萬分之一。難道當日你對我都是虛情假意？！曾經的情意能說忘就忘？我逼不得已娶了一個還要娶第二個……我不要！我誰都不想要，我只要你一人！玥兒……”說著，他猛然起身，強摟景玥入懷，任她如何掙扎都死死圈住手臂，決不放松。景玥心急更心痛心酸，埋藏在心底的愛和恨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慟哭出聲，越哭越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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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客棧后門，停著一輛馬車，趕車的小子正往車上搬著行李包裹。

“小米，這兩天你得一個人留在這兒了，記住我告訴你的話，一切小心?！本矮h站在門邊，握住趙小米的手囑咐著。

小米眼睛紅紅的，一個勁兒搖頭，小聲道：“姐姐好姐姐，求你別走好不好。我……我不能嫁給穆哥哥，他和姐姐都是我的大恩人，他喜歡的人是姐姐不是我……小米不能……”

“好了小米，聽我說……”景玥抬手捂住小米絮叨的嘴，勸道：“你忘了這兩天我跟你解釋的那些話了？你是替我留在穆哥哥身邊照顧他。如果你不留下，咱們三個人誰也活不成，難道你想讓我們都被皇上問斬嗎。有你陪著穆哥哥我最放心，只有一件，你還小又涉世不深，在穆府一定小心行事；有人欺負你就告訴穆哥哥，尤其是秦昭，千萬別和她硬頂。更不要再提起我，哪怕只言片語，萬一被她察覺你我之間的身份關系，后果不堪設想，明白嗎？”

這些話兩天內景玥說了無數遍，小米終于聽到心里去，她雖然年紀小，卻不笨，懂得其中利害關系。見事已至此，只好委委屈屈的點頭應著。

景世良在一旁聽著心里憋氣，前兩天晚上他心生警覺，沖到景玥屋子發現穆赫非還來糾纏，而且二人竟然抱在一處，頓時氣沖腦門揮拳想打人。景玥一番解釋，才壓下心中怒氣，巴不得趕快回去南堯，離開這是非之地越遠越好。

兩盞茶工夫，趕車的小子過來說一切準備停當，隨時可以出發。景世良趕忙拉住景玥，把她塞上車，又安慰小米兩句，自己翻身上馬，即刻起行出城。

小米望著漸漸遠去的車子，真是欲哭無淚，呆立一陣兒，想起景玥之前的吩咐，忙轉身跑回客棧。

這邊馬車徐徐而行，一個時辰之后出了皇城大門，沒走多遠，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黃土道中間，攔住去路。見馬車停步不前，景玥好奇的挑起車簾往前一瞧，一下愣住。

“景姑娘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念在我幫你不少忙的份兒上，也該通知一下，別說走就走啊。”

景世良好奇的打量著眼前說話的女子，覺得眼熟，又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景玥心里一沉，挑簾下車，輕施一禮，“抱歉，這次離家太久所以匆忙趕路回去。我已經托人往靈王府送信，沒想到香鸞姑娘來得這樣巧?，F在當面作別，多謝你的幫忙和照顧。也請代為向王爺轉達謝意，等我們兄妹回到南堯之后，定當補送一份大禮，以報王爺當日之恩?！?/p>

香鸞微笑著聽完，卻沒讓開路的意思，雙臂環胸的悠閑道：“這聲謝我聽著。對王爺表達謝意，恐怕得你親自走一趟才算有誠意吧。”

兄妹二人一愣，景世良忙下馬擋在景玥身邊，警惕道：“這位姑娘是靈王府的人？是王爺派你來的？王爺什么意思？他不會不想放我們離開吧？”

香鸞嘴角兒一扯，看也不看他，盯著景玥道：“今天我不是來攔路的，是幫人來傳句話，至于聽過之后你走或者不走，全在你一念之間。”

景玥聽得莫名其妙。香鸞走到她身邊耳語一陣，說完，竟然一下跳上馬車，挑簾坐進去。

“哎，她……玥兒，玥兒？”景世良納悶兒的看著身邊的景玥，見她神色憂慮似乎又有些尷尬，忙關切問道：“她說了什么？是不是我入獄的事，王爺威脅你不……”

“不是的大哥，”景玥想了想，才道：“香鸞姑娘有事要辦，跟咱們正好同路，就捎帶她一段吧。”

“同路？”景世良看了眼落著的車簾，小聲道：“玥兒，她跟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大哥，時辰不早了，咱們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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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二人世界，突然變成三人行，景世良心里說不出的失望。雖然一路上看不出香鸞有特別的企圖，可心里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有意加快腳程，一行人才半個多月到了玄夏國邊城新城。眼看家門近在眼前，他松口氣，卻對即將到來的意外變故毫不知情。

“為什么不跟你大哥明說？這件事他早晚會知道?！毕沱[大搖大擺的走著，一雙眼在兩邊的小攤子上掃過。

景玥瞧了她一眼，“你為什么又穿男裝？其實你穿女裝更漂亮?！?/p>

香鸞對這樣的奉承不為所動，繼續之前的話題，“你大哥一路上小心提防我刻意躲著我，有幾次忍不住套我的話，想知道我此行的目的。萬一哪天我忍不住說出來，倒不如你主動跟他坦白，省得我瞞得辛苦?！?/p>

景玥滿面愁容，穆赫章要迎娶自己做妾的事，自己當真不知該如何開口說給景世良聽。重重一嘆，“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你們只能在新城停留一天，過了今晚，就要越過兩國邊境回南堯歷城。你知道穆赫章不可能放你回去，讓你一路送行陪你大哥到這兒他已格外開恩。如果你執意要走，依照他的脾氣，恐怕一聲令下那些守將能綁了你兄妹二人扔進大牢?！毕沱[看了看臉色陰郁的景玥，繼續道：“我還得提醒你一句，這里是邊城，天高皇帝遠，他若想找你們的麻煩，你們絕對沒命走出新城半步?！?/p>

這些道理景玥自然明白，說到底是自己欠了他一個人情，不能走得輕輕松松；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要自己以身相許，他不是斥責自己一無是處、根本瞧不上自己的嗎。

二人默默無聲又在街上溜達一陣，迎面走來一人。

“景姑娘？！是你？”是莫風。

“莫將軍？！”景玥定睛打量一番眼前的人，見他比之前消瘦些，精神卻比上次見時要好，“你還在新城守衛？”

莫風點了點頭，“是，姑娘這次是北上？還是準備回家？景兄也在？”

“嗯，我們回家。大哥在客棧休息呢，我出來逛逛，沒想到碰到你?！?/p>

莫風一笑，本來想問景玥有沒有把自己的書信送給景美人，但顧及旁邊一身男裝的香鸞，只得咽回去。

景玥心思伶俐，見莫風欲言又止，察覺出他的心意，忙道：“莫將軍，難得咱們朋友再聚，今晚有空的話，不如來客棧跟我和大哥小酌一回如何？我大哥時常念起你呢?！?/p>

莫風巴不得有機會跟兄妹二人細聊，接口道：“好，蒙景兄和景姑娘不棄，在下今晚一定準時赴約。我營中還有事，先走一步?！?/p>

“一言為定，莫將軍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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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之后

景世良聽說莫風要來一聚，有所顧忌，一是為了景美人辜負了人家何必再見，二是細作那件事令他后怕，只愿平安到家不想再生事端。景玥卻勸道，明日一別可能再不相見，不如把美人的消息告訴他，讓他絕了念頭，對大家都有好處。景世良無奈答應，但提醒得防范著香鸞，畢竟她是靈王的人。誰想到，到了吃飯的時候，香鸞主動提出有事出門，晚上不會回來。

酒菜上桌，莫風人也到了。剛一落座，就左顧右盼。

景玥明白他的用意，邊斟酒邊道：“莫將軍不用看了，香鸞出去辦事不在。來，先喝一杯定定神，再說話不遲?！?/p>

莫風不好意思一笑，端起酒杯朝兄妹二人一敬，“謝姑娘。我敬二位一杯，來，先干為敬。”說著，仰頭一飲而盡。

眾人飲過三巡，莫風一心打探景美人的消息，見景世良臉色陰沉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兩個大男人別別扭扭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大哥你身上的傷才好，少飲些酒吧，不如上樓休息如何？”景玥找理由故意支開景世良。

景世良怎會看不出，又不放心留下景玥一人，遲疑道：“嗯，不用，大哥沒事。你一個女孩兒家，別喝那么多酒，不好?！?/p>

“大哥放心，我有分寸，”說著，景玥輕輕一按景世良的手背，“大哥還是先去休息，我跟莫將軍說兩句話，說完馬上上樓休息。明早咱們就要出發回家啦，我記得的。”

感受著她柔軟的掌心傳來的熱度，景世良心都軟了，哪里說得出拒絕的話，唯有點頭答應。等他上樓，莫風招手叫來掌柜的吩咐幾句。就見掌柜的忙叨叨在客棧里轉悠起來，不一會兒，一屋子人漸漸走光。

望著空蕩蕩的客棧，景玥笑道：“這是為何呢，我要說的話也沒什么要緊的……”

“并不為這個。你們在皇城的事我聽說了，既要說些不必讓外人知道的事，小心為上。”

“也好，”景玥停頓一回，繼續道：“我已將你的書信托人轉交給美人，至于她收到沒有、又有什么話給你我就不得而知了。大哥入獄的事弄得我心慌意亂，沒顧上找機會跟她見面詳談。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她現在過得很幸福很開心……”

莫風眼神漸漸冷下來，握著酒杯的手不斷用力，手背青筋暴露出來，“幸福……開心……”

沉默半晌，景玥緩緩開口，勸慰道：“緣分天注定。既然美人選了她自己想走的路，你們今生已無緣相守。不管之前如何海誓山盟，到今日……不如放下。她能找到終生的依靠，我相信莫大哥也一……”

“好了別說了！”莫風一聲低吼，抓起酒壺咕咚咚灌起酒來。一壺酒喝盡，他招手叫道：“掌柜，來！酒都抬出來！上酒！”

掌柜腳下生風般懷抱著四五個酒瓶擱上飯桌，眼角兒還不忘掃景玥幾下。

“借酒澆愁，何苦呢。”景玥說著，拿起酒瓶給自己斟了一杯，“既然你想喝，我相陪。希望喝過這一頓，你能忘記美人，忘記過去，一切重新開始?！?/p>

莫風嘴角一扯，“說的何其容易……你不會懂的，我長這么大，沒對哪個女人動過心，只有美人……她那么美，那么可愛……”

景玥嘆道：“天涯何處無芳草?，F在數九隆冬，一片蕭索；再過兩月冬去春來，又是百花開放之時。莫大哥是聰明人，懂得放開心胸不鉆牛角尖?！?/p>

莫風不無凄涼的一笑，“我還有的選么……”自斟自酌，喝了一壺又一壺。

景玥明白他不喝痛快了不會舒服，索性陪坐，偶爾替他添菜偶爾勸慰兩句。景世良在樓上等得不安，一趟趟跑下樓看，最后索性也坐下相陪。三人坐到將近子時，景世良忍不住了，怕景玥身子受不住，剛想開口提出散席，就聽客棧門口一陣響動。兩名兵士推門進來，直奔桌前。

“莫將軍，軍營有急事請將軍回去處理?！币幻勘胤A。

莫風早醉得不省人事，眼神迷離的左右看了看，甩手道：“有……回去……找，嗯……將軍……”

兩名兵士皺眉互相望了望，那人繼續道：“莫將軍，請趕快跟屬下回去吧，軍情不容耽誤?！闭f著，抬手去攙莫風的手臂。

莫風用力一掙，推得那人一個趔趄，嘟噥道：“喝……再喝……來，干杯!”

兩名兵士一臉為難，想開口再勸，轉眼看到一旁的兄妹倆，又閉了嘴。

景玥忙解圍道：“莫將軍今晚已經醉了，再喝傷身，我大哥傷未痊愈，我也累了，散席吧。想必軍營有很要緊的事等你回去處理，跟他們走吧。”說著，她朝那兩個兵士招手道：“來，你們趕快扶莫將軍回去?！?/p>

莫風喝得一塌糊涂腦子卻還有理智，聽懂景玥的“逐客令”，打了個酒嗝，點頭道：“好……嗯，再……再會。”起身晃悠悠走了。

目送他離開，景玥長長出口氣，景世良也松口大氣。兄妹二人上了樓，道過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美人……唉……”景玥靠在門邊，愣愣的望著地上的月光回想剛才的事。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币粋€渾厚的男聲從床邊傳來，“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景玥嚇得一抖，腦子片刻空白，轉身想奪路而逃。唰，一個身影閃到她身邊，一雙堅實的手臂環在她腰間，把她抱了個滿懷。

“以為你酒量不好，原來是故意，喝了一個晚上居然沒醉么？”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近在耳邊，一股股熱氣吹上她臉頰。

景玥又怕又驚又納悶兒，還在發呆，噗一聲響，一枚火折子被點亮。微弱的亮光晃在男子臉上，閃眼看清他的長相，她目瞪口呆。

“大……將軍？你怎么在這兒？！”

“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明天一早溜回南堯，一輩子不回來了？”穆赫章摟緊懷中的人，別有深意道：“你該不會以為，一句‘多謝’就能了了欠本大將軍的人情吧。”

景玥心口狂跳，“不是的，大將軍誤會了，我只是想……”

“你覺得給我做妾，委屈你了？”穆赫章在她耳邊輕言細語猶如調情，語氣卻平淡的很。

景玥早已臉色緋紅，勉強定住神，回道：“是我不敢高攀。大將軍人中龍鳳，我一介草民，實在配不上……”

穆赫章哼的一笑，“你愿意就好。明日一早去城東大將軍府，記住，不要遲到。你大哥能否平安回南堯，在你一念之間?！闭f完，他手臂一松，推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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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晨曦微露，景玥一夜無眠，滿心糾結：一沒想過嫁入侯門公府做貴婦，二也不愿委身做妾。然而穆赫章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想來自己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如果留在玄夏，又做了大將軍的妾室，大概今后能回去南堯的機會微乎其微。從此跟父母家人永別，心里說不出的痛苦失落。

“喂，你打算坐多久？”不知何時，香鸞回來了。

景玥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光，“你再幫我個忙，好不好？”

香鸞仿佛猜到下面的話，直白道：“你真不知道如何開口，我可以幫跟你大哥說清楚。不過說不定這是你們兄妹最后的見面機會，有些事要不要當面講，你自己拿主意。還有，進大將軍府之前，我有句話囑咐你……”說著，靠近景玥耳邊。

景玥聽得詫異，剛想張口詢問，被香鸞拿話攔住。

“你不用多問，我也沒法解釋，等日后自然明白。”

景玥點點頭。

香鸞似乎有些不放心，遲疑片刻，開口道：“你是明白人，該懂兩情相悅的道理。既然大將軍好女色，那在他眼里，天下女人都是一個樣，你沒什么特別的。千萬別被眼前的人和事弄昏了頭，那樣只能萬劫不復。”

景玥似懂非懂，笑道：“謝謝你，我會記下。”

二人說完，再無話。景玥獨自一人，連包裹也不拿，直奔大將軍府。她內心一萬個想跟景世良道別，又怕他再出意外，與其兩人見面傷心，不如從此不見。她剛剛離開客棧，景世良就來敲門。

“玥兒？起身了嗎？到時辰啟程了?！?/p>

“她起了，而且，已經走了?！毕沱[立在門口，微笑的望著笑容凝結的景世良。

“什……什么？走了？”

香鸞點頭，“她讓我轉告你，她不會跟你回南堯，她決定留在玄夏國，請你一個人回去吧。”

景世良腦子里亂哄哄的，沖進房間找一圈，果然不見人影，立時氣沖腦門兒，吼道：“玥兒呢？！她人呢？！你、你把她怎么了？！”

香鸞一笑，“我能把她怎么樣。我已經說了，她不跟你回南堯了，你不信？這里有她一封信，你讀過便知?！?/p>

景世良接過信，手抖了半天才打開信封，一行行讀下來，臉色煞白，“做……做妾？！給大將軍做妾？！怎么會……不會的！玥兒不是這樣的人，榮華富貴她不在乎！我去找她，我去找她！”說著，一個箭步要沖出屋子。

香鸞有功夫，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他手臂，往后一拽，把他扔回屋內。

“你讓開！”景世良氣得雙眼發紅，又沖向門口。

香鸞揚起一掌打在他肩頭，口中喝道：“你清醒清醒！景玥是為了你才答應委身做妾的！”

景世良一愣，不知該作何反應。

香鸞見是時機，忙解釋道：“你蒙冤入獄，要不是景玥去求穆赫章出手相救，你早被定罪問斬了，還能有命活著回來？！你去大將軍府要人？！哼，到時你們兄妹二人誰也別想活著離開玄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