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點鐘，太陽像個瓦數極高的電燈泡懸在空中，溫度尚不算炎熱，只是陽光太刺眼，鎮中學門口只有稀稀拉拉的移動小吃車蔫了吧唧的隨意?？恐?，仿佛在等放學從校園里沖出來的學生為它注入活力與生機。

學校對面是一排賣文具、零食、教輔書的店鋪，除了主業他們都還另有兼職，承擔著不同快遞品牌的站點重任，取快遞的人會特意避開上下學高峰來這里取快遞，不然和學生們一起涌進一家零食店或者文具店的感覺可沒有那么美好。

真真舉著一根烤腸站在煎餅果子小吃車前，肩上背著一個廓形帆布包，鼓鼓囊囊的塞下剛剛去掉包裝剛取的快遞，賣煎餅果子大叔似乎有陣時間沒開火了，鏊子溫度不高，攤在上面的面糊半天都沒有凝固，打在上的雞蛋稀拉拉的順著鏊子向四周流了下來，真真擰過臉去，特意不看這讓她有點抓狂的局面給煎餅大叔一個隨意創作的自由空間。

就在擰頭瞬間她的眼神瞬間亮了一下。

一個身形瘦高的男孩倚在學校對面一個巷子口的墻邊，他把校服上衣塞進書包，書包里炸出校服的一角，然后又掄圓了將書包背在一邊肩上，他從褲兜里掏出一根煙，行云流水般點燃塞入嘴中，再如釋重負地吐出一串煙圈，從巷子另一邊緩緩走來一個女孩，同樣是瘦高的個子，長直發在風中不斷遮蓋她的臉龐，她穿著露肩露大腿的裙子，悠悠走到男孩身邊，親昵地挽上了男孩的胳膊，攀上男孩的脖頸，胳膊繞了個圈從男孩嘴里順走香煙，捏著蘭花指送到自己嘴邊砸了一下，吐出一個同樣如釋重負的煙圈。

煎餅大叔提著做好的煎餅在半空中舉了半天。

真真這才收回目光，急急忙忙收下還有點滾燙的煎餅塞進帆布包了，她把烤腸簽子插在路邊的垃圾桶里，換了個隱蔽的地方繼續偷窺這對青少年，他們挽著胳膊朝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里面是加蓋了很多層的村莊民房，再往東走就是溝邊，溝是關中地區獨特的地貌形態，被稱為溝的地方其實是兩座塬中間的溝壑地區，站在他們所在的北塬極目遠眺南塬一片蒼翠，這兩座高大壯闊的塬相對而立，新生的植被將兩座塬及中間的溝壑平鋪的郁郁蔥蔥，站在溝邊望著那端只見南塬塬面的地平線平整如刀切，隱約間可見原來高大的風力發電風車如同小兒玩具稀稀疏疏的插在南塬地平線上。

“在這約會還真不錯”真真暗想著。

“喂，你要干嘛，跟著我們一路了，是不是變態”男孩盯著真真。

“沒有啊，誰規定著溝邊只有你兩能來我就不能過來”真真辯解著，但是明顯沒了底氣。

“你剛在買煎餅時就偷瞄，你以為我近視看不見啊”男孩還在咄咄逼人。

“你怕是看上他了吧，或者就是單身狗，純純的偷窺加跟蹤癖”女孩站在男孩身后捋了捋鬢邊的碎發帶著幾分戲謔地看了看真真再看了看男孩。

真真還沒吱聲男孩先反映強烈，他用肘碰了碰女孩，臉上顯現出紅溫。

“小孩，越說越離譜了，姐姐還沒有變態到喜歡你們這種小孩的地步”。

“實話說了吧，我是替你媽媽來監視你的”真真邊說邊做了一個監視的手勢。

“監視？那肯定不是媽。我媽她壓根都不知道在哪”那還碰了碰男孩的胳膊。

“看吧，我剛才就說了，她肯定是沖著你來的”女孩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兩只胳膊抱在胸前后退一步，準備看戲。

“又是我媽，一天天真是太閑了”

“哎，你跟蹤了我多久了，都向我媽告密我什么了？”

“難怪她一天在家疑神疑鬼的，我還以為她是更年期到了，原來一直是你在背后搗鬼”

男孩明顯有些生氣，紅溫的臉瞬間變成黑色，不悅地與真真對峙著。

氣氛霎時有些尷尬，女孩從短裙口袋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

“你們聊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女孩趴在男孩耳邊說了什么，然后朝真真揮了揮手徑直走遠了。

其實真真一直覺得男孩眼熟，只是剛才男孩跟她說話的時候她才看清并且想起來他就是胖姐家的兒子小皓，這下編出了跟蹤，該怎么圓場呢，真真實在有些后悔剛才的口不擇言。

“你到底給我媽都說了什么？”男孩還在質問。

“小孩，剛才我開玩笑的，你媽沒有叫我監視你，只不過剛才看你又抽煙又談戀愛的，本來想回去告訴你媽”

“千萬別，她先在回來專門看我，把我管的死死地，她再知道不知道又要把家掀了”

“阿姨，不不不，姐姐，你就當你什么也沒看見行嗎”男孩雙手核實乞求著。

“讓我想想啊”真真故作沉思。

“還想什么呀，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報警說你跟蹤未成年”

“你你你”真真氣地指著男孩。

“拿來吧”。

“什么呀，你不會要趁火打劫吧。”

“煙啊，我都看見了，你難道想一會兒你媽放學接你的時候發現你還裝著這個吧?！?/p>

男孩乖乖掏出一盒煙，塞進真真的手里。

“是不是快放學了？如果你媽提前過來接你看見你不是從學校出來的怎么辦”。

“那你別管，我自有辦法。”男孩一邊從書包里扯出來皺皺巴巴的校服，一邊往身上套著。

“還有，你要請我吃個好吃的?！?/p>

“姐姐，你還真打算打劫啊，來不及，再有半個小時我就要放學了，我媽再看見我上學時間在外面閑轉不得嘎了我?！?/p>

“你別管，我給你打掩護?！?/p>

兩人坐在學校對面一家麻辣燙攤子上，吃到一半學生們已經開始放學了，男孩一邊辣的西哈西哈的用紙擤鼻涕，一邊向那群接孩子的家長里面瞄。

“我媽來了，怎么辦，快點?！蹦泻⒓奔泵γΦ目粗嬲?。

“慌什么，你先去把賬結了剩下的你別管了。”

在男孩結賬的空當，真真站起來朝胖姐那邊呼喊。

看見真真和小皓同框胖姐滿臉詫異。

真真一邊擦著嘴一邊挽著胖姐的胳膊。

“我剛才過來取快遞，看見小皓從學校出來，說是低血糖快餓暈了，我就請孩子吃了頓麻辣燙。”

“哎呀，別問了，快帶孩子回去休息休息吧，看把孩子餓的。”

小皓坐在電動車后座朝真真做了一個鬼臉，跟著胖姐回家去了。

看著學校門口稀稀拉拉的人群，真真捂了捂裝快遞的帆布包，突然想起什么，包里的煎餅果子已經壓地扁扁地，她一邊嘆著氣一邊又朝著烤冷面的攤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