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睿將初步的法醫報告攤開在桌上,雙手交握,目光一遍遍掃過字句間的關鍵信息。房間內的光線柔和卻顯得壓抑,仿佛空氣中彌漫著某種無形的緊張感。
一末坐在他辦公桌的對面,手上的咖啡散發出淡淡的苦味,與報告中透出的殘酷細節交織在一起,令人感到壓迫。她的目光沉靜,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動,仿佛在撥動一曲未完成的旋律。
法醫報告節選
死因:急性心力衰竭。
檢測結果:死者體內發現高劑量普萘洛爾(Propranolol),一種常用的β受體阻滯劑。檢測濃度為2.5毫克/升,遠超治療劑量(0.02-0.1毫克/升),足以致命。藥物通過胃腸道攝入,發作時間推測為30分鐘至1小時內。
現場分析:紅酒瓶底部殘留液體內檢出普萘洛爾成分,與死者血液中藥物一致。紅酒摻毒后無明顯色差或氣味變化,味覺上亦難以察覺。酒瓶上僅發現死者指紋,瓶身干凈,無其他接觸痕跡。藥瓶上未提取到任何指紋。
死后傷口:死者喉部割裂傷,經尸檢確認為死后造成。切口整齊,深度達氣管,但無生命體征反應,推測為致死后偽造或泄憤所為。
刀具分析:發現的手術刀上存在死者血跡,同時采集到另一人血液反應。經初步檢測,血跡不屬于死者,但無法與林童或其他已采樣者匹配,需進一步確認。
張士睿從報告中抬起頭,眉宇緊鎖:“普萘洛爾,通常是用來治療高血壓或心絞痛的藥物。高劑量中毒會直接抑制心臟收縮,導致心跳驟停。用這樣的藥自殺,這倒是符合林一仁的認知。”他指著照片中那瓶帶有紫紅色反光的酒瓶。
一末凝視桌面上的證物照片,低聲道:“喉部割傷是死后形成,這就有點意思了。”
張士睿點點頭,接著說道:“而且,刀刃上的血跡也很奇怪。林童的指紋可以解釋為她曾觸碰過,但那不屬于死者的血跡又說明了什么?難道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第三人……”一末喃喃自語,眉頭微蹙。她將報告翻到最后幾頁,發現了一項關鍵細節:死者的胃內容物顯示,他的最后一餐中含有少量不明植物性毒素,與普萘洛爾并無直接關聯,但可能是一種催吐劑或輔助成分。
“有人精心策劃了這一切,甚至確保藥物發揮作用后才進行下一步動作。”一末沉思著,目光轉向照片中紅酒的液面。“還有一個關鍵問題,張士睿——藥瓶上沒有任何其他人的指紋,這意味著瓶子被處理過。”
“這就更加不對勁了。”張士睿若有所思,“如果是自殺,藥瓶上怎么可能沒有其他痕跡?死者自己開瓶、倒酒、喝酒,這一系列動作不可能只留下一處指紋。”
一末緩緩放下咖啡杯,語氣中透出一絲冷靜的篤定:“不僅僅是這些。以我對林一仁的了解,他絕不可能選擇自殺。作為林童的心理醫生,我和林家有三年的接觸,雖然時間不長,但我可以斷定他是一個典型的自戀型人格者(NPD),完全以自我為中心,對權力和掌控有著極度的依賴。對于這類人來說,自殺意味著承認失敗和失去控制,而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直視張士睿:“再加上他的家暴行為,這進一步證明了他對掌控的執念。他通過暴力維持自己的權威,不允許家庭成員反抗,更不可能允許自己變成一個無力的失敗者。在與家庭成員的互動中,他始終處于絕對控制地位。對林童和麥林施加暴力并不是情緒失控的結果,而是長期的策略性壓制。這樣的個體很難認同“自殺”這一完全失控的行為。他會抓住任何機會存活,而不是放棄自己的生存本能。哪怕在他瀕臨絕境的時候,‘自殺’對他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選項。”
張士睿皺起眉,“也就是說,這是一場偽裝成自殺的謀殺,而那個‘第三人’,就是設計這一切的人?”
“很可能。”一末語氣低沉卻充滿力量,“兇手藏得很深,但每個動作都會留下痕跡。藥瓶的處理、喉部的割傷、那一抹不屬于死者的血液……這些細節拼湊出的,是一幅精心設計的謀殺圖景。”
她站起身,目光掃過桌上的報告和照片,像是在透過表面直視更深層的真相:“謎底就在這里,藏在謊言和血跡的交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