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冥海的潮聲第一次變得溫柔。凌意菲赤足踏過淺灘，鎏金裙裾掃過的地方，枯萎的曼陀羅重新綻放。在她身后，十二只新收服的玄龜馱著界碑緩緩移動，碑上“神魔共治“四個字映著朝陽，將黑霧彌漫的海岸線推退三百里。

“主上，隱族使者到了。“青鸞捧著星盤疾步而來，發間別著的鳳凰翎羽微微發顫——這是三日前涅槃重生的火凰留給凌意菲的認主信物。

凌意菲指尖在龜甲上輕輕一叩，玄龜們立刻沉入海底。她轉身時，看見十二名披著星辰斗篷的老者跪在沙灘上，為首的正是曾預言“雙星隕落“的大祭司。

“星軌顯示，貪狼星昨夜偏移三寸。“大祭司雙手奉上占星卷軸，“妖王殘魂與魔心融合產生的異象，正在撕裂東境結界。“

卷軸展開的瞬間，凌意菲瞳孔中浮現金色紋路。她看到九尾消散前用最后一縷妖力包裹的魔心，此刻正在隱族禁地懸浮，表面裂開蛛網般的紋路，里面隱約有銀發身影蜷縮。

“帶路。“凌意菲甩袖召出云輦，九頭青鸞拉車的儀仗驚起漫天海鳥。自從三個月前那場決戰，她再未踏入隱族領地——那里埋著墨臨淵的衣冠冢，也鎖著九尾以妖丹為代價保下的魔心。

云輦掠過重建中的泣血谷時，凌意菲俯身下望。曾經被魔血浸透的土地上，神族工匠與魔族力士正在合力修筑通天塔。塔頂鑲嵌的正是神龍留下的逆鱗，每當月圓之夜，鱗片會映出墨臨淵的虛影，對著她微笑。

“到了。“大祭司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隱族禁地中央，九重封印陣正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魔心懸浮在陣眼處，表面覆蓋的狐尾虛影已經淡得透明。凌意菲抬手撫上結界，腕間墨臨淵留下的玄鐵鐲突然發燙——這是他從魔主體內剝離的本命法器，此刻正與魔心共鳴。

“砰！“

封印陣轟然碎裂。魔心跳入凌意菲掌心時，九尾的氣息如煙消散。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壓下眼眶的酸澀。

“其實...有個秘法。“大祭司突然開口，“妖王用涅槃之火重塑過您的經脈，若以鳳凰真血為引，或許能......“

話音未落，天際傳來清越鳳鳴。重生的火凰俯沖而下，羽翼掀起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古老咒文。凌意菲認得出，這是墨臨淵大婚時繡在嫁衣上的神魔共生咒。

“你要用涅槃之火？“凌意菲撫摸火凰的翎羽，“但每次涅槃都是生死劫。“

火凰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突然啄破自己的心口。金紅色血液滴在魔心上，原本沉寂的魔心突然劇烈跳動，表面浮現出墨臨淵模糊的面容。

凌意菲毫不猶豫劃開手腕，神血與鳳血交融的剎那，禁地上空浮現巨大的星圖。貪狼星光芒大盛，與紫微星碰撞出璀璨光雨。光雨中，一道玄色身影漸漸凝實。

“夫人這血契之術，倒是越發精進了。“熟悉的嗓音帶著笑意響起時，凌意菲手中的魔心化作流光，沒入墨臨淵心口。

他銀發未束，玄衣松散，除了眉間多了一道鳳凰紋印，與從前別無二致。凌意菲怔怔地看著他走向自己，直到被攬入帶著冷香的懷抱，才驚覺不是幻覺。

“你......“

“九尾那家伙，居然把最后的神識藏在妖丹里。“墨臨淵低頭吻她泛紅的眼尾，“火凰涅槃時，我聽見他在罵我搶了他的位置。“

凌意菲破涕為笑，突然想起什么：“那九尾的魂魄......“

“在這里。“墨臨淵攤開掌心，一團微弱的白光正在跳動，“不過要恢復人形，可能需要找齊他散落的九條狐尾——聽說北境冰川下有第一條。“

三日后，神魔共治大典。

凌意菲站在重建的九重天階頂端，看著腳下綿延萬里的疆域。東邊是魔族新建的暗夜城，黑曜石城墻上鑲嵌著神族符文；西邊神族領地上，魔匠打造的浮空樓閣正在調試防御陣；而南北兩境交界處，妖族與人族混居的市集熙熙攘攘，叫賣聲里混雜著各族語言。

“緊張？“墨臨淵為她正了正帝冕，玄色龍紋帝袍與她身上的鎏金鳳袍交相輝映。

凌意菲搖頭，目光落在遠處祭壇。那里供奉著龍骨劍、魔心與半截焦黑的狐尾，三件圣物上方懸浮著新制的山河令——持此令者，可調動神魔兩域所有兵力。

“開始吧。“她輕聲道。

九十九道號角聲響徹云霄。當兩人共同舉起山河令時，蒼穹突然降下七彩霞光。霞光中，神龍虛影與魔龍圖騰交織成陰陽雙魚，緩緩沒入山河令。

“恭賀雙圣臨朝！“

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中，凌意菲卻瞥見墨臨淵袖中滑落的密函。那是今晨隱族加急送來的情報，上面寫著：“域外天魔蹤跡現于西海，疑似與隱族叛徒勾結。“

她不動聲色地握緊他的手，指尖在掌心寫下暗號。墨臨淵唇角微揚，回握的力度加重三分——這是他們約定的信號，代表“共同面對“。

大典結束時已是月上中天。凌意菲獨自來到觀星臺，望著重新排列的星圖出神。忽然腰間一緊，墨臨淵將下巴擱在她肩頭：“夫人看什么這么入神？“

“那顆突然出現的暗星。“凌意菲指向紫微星旁不起眼的灰點，“白日大典時還沒有。“

墨臨淵笑意微斂：“大祭司說，那是'吞界者'的預兆。“

兩人沉默片刻，夜風送來遠方的花香。凌意菲突然轉身環住他的腰：“明日去北境找九尾的狐尾吧。“

“好。“

“順便把西海的域外天魔清了。“

“夫人英明。“

“還有隱族內亂......“

墨臨淵低頭封住她的唇，將未盡的話語吞入纏綿的吻中。夜空中，那顆暗星詭異地閃爍了一下，卻在神魔雙星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千里之外的冰川深處，被冰封的狐尾突然泛起微光。而西海漩渦下，一雙布滿鱗片的手正緩緩推開青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