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霜降,萬家燈火。
夜晚的永昭城被薄薄的霧靄籠罩著,整個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不過戌時,玩樂游逛的熙攘人群在熱鬧的街頭巷尾涌動,人流如織,喧囂也歡聲笑語。
南街的萬春堂異常安靜,沒了往日的喧囂熱鬧,就連每日在門口吆喝的店小二也不見了蹤影。
每當半夜這個時候,總有個腿瘸的老乞丐上門討食,和其它罵罵咧咧的店鋪不同,萬春堂的老板總會遣人給他送些殘羹剩飯。
和往日一樣,老乞丐熟門熟路地敲了敲萬春堂的門,透過窗戶能看到里面燭火敞亮有些人影,卻異常寂靜。
老乞丐疑惑地加重了手里的力氣,門卻“吱呀”一聲打開——
“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驚恐的尖叫響徹云霄,回蕩在永昭城的每一個角落。
———第二卷「合隱會」啟———
自風神廟一案得以告破后,赫連雙便在永昭城獲得了些小小的名頭,找她驅鬼除妖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她雖沒有在這久呆的打算,但見來找她幫忙的大多都是些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心一軟也就一一答應了下來。
“這位大爺,我再跟你說一次——你家屋頂漏雨是因為你住的是草席棚子,不是因為進了妖怪!你該做的是將你的情況申報給縣衙去申請撫恤金,不是找我們除妖!”
耳背的大爺戳戳耳朵,“什么?”
紀文清抓狂的在大爺耳邊大聲重復道:“大——爺——你——該——去——申——請——撫——恤——金——”
大爺眼睛一瞪胡子一吹,氣的手里的拐杖朝他揮去,“你才腦子一根筋!”
“大爺你耳朵不好就算了,腿腳怎么還這么利索啊?!”
紀文清一邊慘叫著躲開一邊朝著不遠處吃糖葫蘆的赫連雙喊道:“你怎么還有心情看熱鬧?快來救我!”
看著傳說百年難遇修成人形的靈修被一個拿著拐杖的百歲老人追著滿院子跑,赫連雙感嘆道:“你大爺終究是你大爺啊——”
“赫連姑娘!”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呼喚聲。
她扭過頭,看著一個有些眼熟的人邊招手邊跑向她。
“你是——縣衙那個小衙差?你家盧大人找我有事?”
小衙差氣喘吁吁地點點頭,“正、正是——昨夜有人來報、報、報案,盧大人上午趕過去發、發、發——”
赫連雙差點忘了這小衙差結巴的毛病,“你家大人發現了什么?”
“發現不、不似人為,盧大人說、說務必請赫連姑娘前去查、查看!”
紀文清一邊蹲下躲開拐杖一邊回應著他們,“那你們來找我們做什么?只是不似人為,難道斷定為妖?”
“有理。”赫連雙吃完最后一個糖葫蘆,挑眉示意小衙差,“你家盧大人還說什么了?”
那小衙差看著周圍人來人往的街道左右為難,隨后用手遮擋著湊近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赫連雙神色一變,“萬春堂?”
“噓噓!!”小衙差連忙伸手指示意,神情緊張,“規模挺大,不宜聲張!”
“萬春堂?”紀文清猛然停下腳步,“月下明鏡最后出現的地方不就在——啊!!”
老大爺的拐杖終究是打在了紀文清的屁股上,他捂著屁股本能從袖中沖大爺臉上撒上一抹金粉。
老大爺手中的拐杖緩緩滑落,在眾目睽睽之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赫連雙大驚失色,“紀文清!”
紀文清尷尬的撓撓頭,對目瞪口呆的小衙差揮揮手解釋:“不是,這只能讓人昏睡過去,出不了人命的——”
赫連雙也只得沖小衙差干笑幾聲。
半個時辰后。萬春堂。
赫連雙眉頭緊蹙地看著整個茶館內部的一片狼藉。另一旁盧大人早就命人緊緊關上了大門,并將街道兩側封鎖關閉起來,為的就是不讓百姓靠近。
盧政拿著手絹捂住口鼻,靠近赫連雙小心翼翼地問:“那個,赫連姑娘可看出什么來了?這恐怕不是人為吧?”
赫連雙:“確實不是。”
茶館內,一具具死狀不明的尸首映入眼簾,至少三四十人。
桌子椅子墻上地上天花板上全被飛濺的血點所遍布,尸體橫七豎八,有的人趴伏在桌上瞪大眼睛,有的人倒在地上皮開肉綻,甚至有的人至死都保持著爬向門口的姿勢。
濃烈的氣味刺入口鼻,紀文清和盧政保持著一致的動作捂著口鼻,瞪著眼睛半天說不出話。赫連雙走到中央仔細打量著滿茶館的尸體,忽然發現了什么似的在其中一具旁邊蹲下。
紀文清和盧政湊上去,“你看什么呢?”
她拿起地上的沾了血的配劍,寶藍色的劍身閃過一線白光,赫連雙疑惑道:“奇怪,這是玄神域的器物。”
她猛然起身在環顧所有的尸體周圍尋找,“果然……”
“什么意思?”紀文清嘴角抽搐,“這里的尸體,都是玄神域的神?”
“不全是。”赫連雙放下剛從地上撿的魔斧,“他們中有凡人,有神,有妖,甚至還有魔。”
盧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這太詭異了。”赫連雙轉過身,“究竟是什么樣的契機能將神妖魔同時聚集在這里……”
紀文清忍住惡心蹲下瞇眼觀察尸體,“這些人看樣子是在同一個時間段內死的,這說明對方是在短時間內對人神妖魔四方勢力同時進行屠殺。”
“我們之前考慮過行兇的不止一個人。”盧政道,“但這里實在是太亂了,而且傷口可怖,根本判斷不出來。”
赫連雙查看一人的傷口,致命的抓痕撕開了皮肉,“傷口倒像是猛獸所為——”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紀文清,“對了紀文清,你之前不是說這永昭城不止你一個靈修嗎?你可知有沒有很強能力的靈修能有此作為?”
紀文清搖搖頭,“靈修在化為人形之前都性情溫和,就算真是,也只能是由妖魔煉化的濁修。但我看也不像——這些尸體身上的傷像是虎狼鷹之類的利爪撕裂,是妖的做派。”
赫連雙皺眉,“又是妖。”
陽光透過窗戶映射在地上,轉身之際她忽然看到地上有一道光,蹲下才看到那是一枚令牌,但奇怪的是,這枚令牌被一個玄神域的人緊緊攥在手里。
令牌被染了血漬,赫連雙蹲下用了很大的力才將其從抽出來。
令牌通體銀色,背面是陰印著一朵都有五片纖薄花瓣的花,紋路上都鍍了一層金邊,根莖細長,她看不出是什么品種的花,正疑惑著翻面,就看到正面陽印著一個“隱”字。
她自小在玄神域長大,可卻從未見過玄神域有這種令牌。莫不是這個人在亂戰時,情急之下從兇手身上拽下來的?
盧政的手絹已經成為了擦汗工具,他笑著湊近赫連雙試探道:“赫連姑娘,既然是妖——那這案子交給你?”
赫連雙不動聲色地將令牌收好,聞不明意味的笑道:“哎呀,盧大人還真是體胖心寬,不爭不搶。”
正欲匆匆離去的盧政腳步一頓,“赫連姑娘這是何意?”
“此次屠殺并非只是神妖魔之爭,還有人。”她挑眉看向他,“盧大人莫不是因為害怕,所以想拋棄同胞?”
“當、當然不是!”
紀文清不知何時出現在盧政身后,他吸了吸鼻子故作感嘆道:“是什么味道啊這么濃烈?哦,原來是膽小鬼的味道。”
盧政氣急,甩袖干脆道:“好好好!祖宗們!說吧,需要我做什么?”
“盧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爽快!”赫連雙手一拍,吩咐道:“我們需要你幫我們找個人。”
“什么人?”
赫連雙和紀文清對視一眼,“一個瞎子,前幾日應該還在萬春堂有所逗留。”
盧政側著耳朵瞪著眼睛等了半天,“然后呢?”
紀文清老實道:“沒了。”
盧政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副和善的微笑:“你們知道永昭城的瞎子,上至朝廷高堂下至乞丐要飯有多少人嗎?”
二人老實的搖搖頭。
紀文清想起來什么,“那人是個男子,應該看不出年紀。”
“這種人物通常是大隱隱于市。就拜托盧大人了。”赫連雙笑道,隨即對紀文清道:“我們走。”
“哎你們去哪?不是抓妖嗎?”
“急什么,抓也是晚上抓,大白天哪有妖啊?妖又不傻——”
說著,她手一攬紀文清就瀟灑地離開了。只留下盧政一人待在萬春堂。
“妖不傻……我傻是吧?”他氣的伸手指指著門,忽覺背后一陣涼意。
想到身后數十具尸體,盧政連忙閉上眼僵硬地作揖邊退邊拜,退至門口,逃一般的關上大門小跑著離開。
……
大街上人來人往。紀文清回頭看了看跟在幾米遠的黑色身影,繼而對赫連雙道:“他是不是跟了你好幾日了?”
赫連雙頭也沒回:“早就發現了,他有意跟著又無意隱藏,我有什么辦法?”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紀文清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還記不記得前日我們抓妖途中不小心掉進一個捕獸洞里,然后從頭頂扔下來一個繩子,當時我還納悶荒郊野嶺哪來的繩子,不會就是他——”
見對方無奈的點了點頭,紀文清皺眉震驚提問:“不是吧?你早就知道?那你為什么不管?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赫連雙好笑地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按照靈修的年紀你應該還沒成年吧?少看些無用的話本,腦袋里除了情情愛愛也裝點別的。”
“你!”紀文清翻了翻白眼,“說的跟你好像很懂似的。看你這一天天兇神惡煞的樣子,誰會喜歡你啊?”
“你再說一遍!”
趁赫連雙揚手之際,紀文清立刻輕巧躲開,笑著跑到她身后,“怎么?被我說中了?你也知道自己兇神惡煞啊!”
赫連雙冷笑著趁他不注意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一個鎖喉差點將紀文清放倒在地。
“我錯了我錯了!大姐我錯了!”
與此同時,同他們隔了半條街的虞塵洲看著前面打打鬧鬧的二人,有些好笑的嘆了口氣。
身旁熟悉的氣息忽然傳來,他沒有回頭,“查到什么了?”
周胤緊跟在虞塵洲身后,低聲道:“此人姓名不詳,只知外號月下明鏡。打聽到是常年混跡于妖魔神人四界之間,居無定所不露蹤跡。而且是個瞎子,就連眼睛是怎么瞎的也沒有具體說法,有傳言說是被仇家刺瞎的,也有說是因病而瞎,還有更離譜的,是說他自己剮的——”
繪聲繪色的話并未引起虞塵洲的興趣,反而讓他覺得更甚無趣,“原來不過一個江湖術士。”
“非也。據密探來報,那沈霄然此次前往永昭目的明確,似乎是意在此人。”
此言一出,虞塵洲猛然停下腳步,“此消息可屬實?”
周胤低著頭,“十……十有六七吧。”
虞塵洲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去核實,查到十分把握再來見我。”
“是。”
“還有,你去查查萬春堂的那些尸體是怎么回事。”
周胤正欲答應忽覺不對勁,撓撓頭折返嚴肅道:“主人,我好像是你的貼身侍衛,不是出外勤的密探——”
他的話還沒說完被對方的眼神堵了回去,悻悻行了個禮正欲退下,卻又被叫住。
“日后在凡世,不必行此大禮。外人面前喚我江暮便可。我還不想晝昔鉞還未拿到,就叫人識破了身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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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降至,萬春堂發現大量尸體一事雖被縣衙封鎖了消息,但白日里衙差們進進出出的動靜還是引起了百姓們的大量猜測。一日之內,永昭城流言四起,民心慌慌,百姓們生怕妖邪作祟找上自己,便都大門緊閉不敢出門。
乃至不到亥時大街上就幾乎空無一人。赫連雙和紀文清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她腰間的喚妖珠自出門就閃著微弱的白光,他們越接近萬春堂,那白光便越閃耀。
紀文清不禁疑惑:“你從哪來的這么多圣器?”
“我從玄神域藏寶閣里借的。”赫連雙得意洋洋。
“這些圣器看著珍貴的很,他們就這么放心讓你帶來凡世?”
“還不是我爹神經兮兮的,我來凡世的前一天他恨不得把整個藏寶閣裝進我的錦囊里。”她撇撇嘴,“我這還是自己挑了幾件順手的,要不然這錦囊拿都拿不動了。”
談話間,一個黑影從他們側面的屋檐極速穿過,瞬間消失在月色下。與此同時,赫連雙手中的喚妖珠猛然閃出一道金光。
“有妖!追!”赫連雙眼疾手快,話音剛落就一個輕功躍上屋檐朝黑影追去。
“等等我!”
那人速度極快,他們很快跟著黑影追到了萬春堂。
黑影似乎并未發現自己被人跟著,從最高層的窗戶一躍而入進到了萬春堂的內部,直至傳來赫連雙的一聲“站住”,才猛然反應過來,罵了句“該死”向身后擲出幾枚飛鏢。
赫連雙側身躲過,眼看他跳下圍欄到達一層,也忙跟著追了下去。
一層的數十具尸體因為身份特殊并未處理,依舊橫七豎八的躺在原地。那人見身后之人窮追不舍,忙跑向大門正欲離開,不料還未到大門口時門就被外面的紀文清打開堵住,于是又慌不擇路地朝茶館內逃去。
“把門關上,甕中捉鱉!”赫連雙并未察覺臉色微變的紀文清,只是朝那人方向追去。
紀文清忙戰戰兢兢關上門。
被堵在萬春堂內,此人絕對逃不掉!
赫連雙加快了腳步,那個人身上的妖氣在充斥著血腥味和腐爛味的萬春堂之內顯得異常刺鼻。
一陣風聲襲來,黑影再次向她擲出一枚暗器。赫連雙敏銳躲過,邊追邊向前方扔出符咒,“以我神識,朱欒化顯——定!”
沒想到,她突然被腳下什么東西一絆,那符紙被丟的偏得離譜。恰逢那個身影跑到走廊的拐角,轉彎之際也腳下一滑向后仰去,于是那符紙以竟又非常巧合地貼在了那人后背上!
“啊!”不知是被符紙的力量所震,還是摔得真疼,那身影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沒想到居然歪打正著了……
她走近動彈不得的身影蹲下打量著他。此人一身黑色便衣,麥色的皮膚劍眉星目,一眼望去便知是個擅長近戰的妖,而且善用飛鏢,腰間還別著一把長刀。
“看你這身金貴的行頭,倒不像是個籍籍無名的小散妖,倒像是個——帶刀侍衛?”
那人皺眉一聲不吭,眼睛里閃著狠戾的紅光緊緊盯著她。
身后追上前的紀文清撿起地上絆倒赫連雙的東西,他神色一變,隨之露出驚恐的表情,手募得一抖東西隨之“啪嗒”掉在地上。
“怎么了?”赫連雙被聲音嚇了一跳,忙起身向后看去。
那個東西似乎是從他們抓到的這妖身上掉落下來的,是一條項鏈,但上面被編織成串的好像是……牙?
“他果然是、是狼妖!!”紀文清似是被觸發了什么,指著地上狼妖的手指頭都在顫抖,竟兩腿一軟后退了好幾步。
赫連雙不明白他的反應,“所以呢?”
狼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對紀文清狠狠呲牙,紀文集看到滲著白光的尖牙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哀嚎道:“狼吃兔子的!”
他全然不顧還未反應過來的赫連雙,掉頭就往門外跑。
“哎你去哪——”
談話間符咒的力量逐漸衰減,這只狼妖恢復體力猛然掙脫符咒站起身來,趁赫連雙分神之際向外一躍破窗而出。
“站住——”赫連雙大驚,再快的速度撲上前也只是撕掉了那人斗篷上的一塊爛布。
她拿著手里的爛布站在窗前左右為難,最終還是決定先去追紀文清,只得憤憤跺腳咬牙切齒:“紀文清!我真是欠你的!”
她撿起地上的狼牙項鏈,向紀文清跑掉的方向追去。
街上空無一人,赫連雙尋找到后半夜,紀文清的身影毫無蹤跡,倒是在永昭城外的樹林中找到了那只狼妖的線索。
借著月光能看到草地上些許新鮮的血液,有的順著長草滴落在地上,看樣子狼妖在破窗離開時受了些傷。赫連雙順著喚妖珠的線索一路向前探去,隱隱看見不遠處有火堆的煙飛出樹林。
“找到你了……”赫連雙喃喃道,小心地靠近煙的來源,很快就聽見有人在對話,她立即辨別出那是狼妖的聲音。
“那赫連雙當真厲害,她身上好像有很多法器,朝我丟了一張什么符紙,我就動彈不得了。”
“我告訴過你,遇到她繞道走——”
第二個人的話還沒說完,赫連雙就從聲音認出了那人是誰,瞬間血氣涌上腦袋,她氣急大步走上前。
“姓江的!怎么又是你?!”
虞塵洲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追到這里。此時的他正坐在取暖的火堆旁邊,看到面前氣急敗壞的少女,眼底迅速閃過一絲欣喜,很快化成無奈。
他瞥了身旁的周胤一眼。
周胤汗流浹背,“主——咳咳,那個是我疏忽,沒有察覺她跟過來。”
赫連雙早已拔劍指向他時,周胤也拔刀站在虞塵洲身前。
“呦,這次還帶了幫手啊?”赫連雙挑眉,“知道自己打不過我,還找了個——不對,你一個凡人,怎么會和這狼妖認識?”
虞塵洲對周胤使了個眼色,周胤會意,快速收刀向樹林深處幻影移形離開。
“站住!”赫連雙隨即追去,卻被一人擋在面前,“江暮,你?!”
“周胤只是幫我做事,你有什么沖我來。”虞塵洲的聲音毫無感情,但眼中卻帶著笑意。
赫連雙見對方平靜之樣,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江暮,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你一個凡人包庇狼妖,可是死罪!”
“你一個鎮魔士還藏著禁養的靈修呢。”他回應道,“在玄神域雖不是死罪,但罪名應該也不輕吧——說起來,那只兔子呢?”
對方的態度一直讓赫連雙困惑不已,諒一個區區凡人必然傷不了自己,再加上那只狼妖也肯定追不上了,倒不如同面前這人嘮嘮,說不定能套出什么東西。
這么想著,她干脆直接收了劍,“被你身邊的那只狼妖嚇跑了。”
虞塵洲挑了挑眉,站在原地輕咳幾聲,解釋道:“那個,你口中的狼妖是我朋友,叫周胤。”
赫連雙冷笑一聲,在篝火旁坐了下來烤火,“你一個凡人膽子真大,居然跟妖做朋友。不怕他某一天扒你的皮喝你的血?”
虞塵洲順勢坐在她對面,“你見過餓極互相蠶食的凡人,他們的所作所為和妖又有什么區別?”
赫連雙:“凡人互烹尚有掠奪利己凡人緣由,只為活命。可妖天性如此,凌虐弱者殺戮成性,不為得利,只為滿足煉化成魔的殘暴欲望。你說怎會沒有區別?”
“你對妖魔為何如此大的偏見?”
“廢話,我一個鎮魔士難不成像你一樣去和妖做朋友?!”赫連雙不打算同他繼續鬼扯,“我問你,那只狼妖——”
虞塵洲打斷:“他叫周胤。”
“好,周胤。”赫連雙深吸一口氣,“他為何會出現在萬春堂?萬春堂里面的尸體和他有關系嗎?”
虞塵洲:“沒有。”
赫連雙:“那和你有關系嗎?”
虞塵洲平靜道:“沒有。”
“……”雖然赫連雙不想承認,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萬春堂的事情確實不是他們做的。以她對虞塵洲的了解,對方也不會做出這種前一天殺完人第二天在知道有人查案的情況下又去現場這種自投羅網的事。
虞塵洲只覺涼意襲來,定睛一看是把飄在半空的精致匕首正對準自己。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赫連姑娘真喜歡割人脖子啊。”
赫連雙勾勾手指,用法術讓匕首逐漸靠近他,“我只問你一遍,周胤為何會出現在萬春堂?”
“和你的目標一樣,查案。”
“他為何要查萬春堂的案子。”
“他在幫我查。”
匕首陡然近了一寸,“那你為何要查?”
虞塵洲一頓,“我想幫你。”
似是擔心刀尖更近,他很快補充道:“此次兇手能短時間內殺戮數十名身懷絕技之人,無論是一人還是幾人,其身份都不容小覷。縣衙的那些人可以忽略不計,光憑你和紀文清恐怕不是其對手。所以我想幫你。”
見赫連雙沉默,他又道:“之前是我騙你在先,所以想彌補。”
赫連雙挑了挑眉,顯然有些動搖,“你一個小小凡人,打算怎么幫我?”
虞塵洲:“至少今晚,能幫你找到走丟的兔子。”
赫連雙沉默。
想來似乎也并沒有什么不妥,更何況光憑自己也不知何時能找到紀文清。
“成交。”
她指尖一勾匕首又飛回到她的手上,“我再重申一遍,這是我們最后一次合作——你幫我找到他,我們兩清。”
“好。”
虞塵洲見她認真的將這把鑲滿碧綠色珠寶的匕首放回腰間,像是對待什么珍寶。
“這把匕首很好看。不像是玄神域的東西。”
普通人不可能看一個武器就能判斷出自哪里,更何況玄神域武器并未有簡單的劃分。
赫連雙有些驚訝對方直接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而且說的確實沒錯。
“你是仗著我知道你身份不簡單,裝都懶得裝了啊。”
虞塵洲笑笑。
她也不計較,抬頭看了看天。今夜無星無月,涼意至,白露降,寒風鳴。
是個妖獸作惡的好時節。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