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瘋婆子？”

盧政還在猶豫不決時，他的身后忽的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赫連雙向縣衙里面看去，竟是看到了正坐在院內石椅上啃蘋果的紀文清。

“紀文清？你在這做什么？”赫連雙無視了正欲開口的盧政，抱著雙臂疑惑地直徑走了進來，“你何時醒的？醒來怎么不告訴我一聲？”

紀文清：“我就是出來找你的，結果迷路了。被好心人送來縣衙的。”

陪笑的盧政跑過來，笑嘻嘻對赫連雙道：“是的是的，赫連姑娘放心，我絕對好生招待著紀公子呢！吃喝我都是按照紀公子的吩咐親自去買的！”

看看滿桌子兔子愛吃的東西，再看看像祖宗一樣被供起來還渾然不知只知道啃蘋果的紀文清，赫連雙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也明白為何盧政早早等在門口了。

虞塵洲慢悠悠走過來，“你何時醒的？”

“午時左右，怎么了？”紀文清一臉無辜。

他輕輕一笑，“午時我們才剛剛出門，沿街的路只有一條，你一直沿著街道走也最多找不到我們返回客棧，怎么會迷路呢？”

“我——”眼看赫連雙也投來質疑的目光，紀文清便指向虞塵洲控訴，“不是吧瘋婆子？你信他不信我啊？”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我覺得江暮說的有理。”她一腳踩在紀文清的石椅上，聲音低沉下來，“紀文清，你有事瞞我——說，昨晚你跑出萬春堂后發(fā)生了什么！”

“我……我……”紀文清支支吾吾，求助般的目光望向他們身后的盧政。

盧政面露難色連連擺手，然后一溜煙轉身跑進了屋里，重重關上了大門。

紀文清：“……”

“看，盧大人也救不了你。”赫連雙似笑非笑，“死兔子，不想被狼吃掉就乖乖說實話。”

虞塵洲：“咳咳，周胤最近吃素，是不會吃他的。”

赫連雙瞪了他一眼：“閉嘴。”

精準捕捉到關鍵字“狼”的紀文清瞬間慌亂：“我說我說——你別把我喂狼！”

虞塵洲挑眉：“我說了周胤不會吃你。”

赫連雙頭疼欲裂，氣急指著他道：“姓江的你能不能站遠點？聽見你說話就頭疼。”

虞塵洲無話可說，也知對方對自己仍是疑慮重重，倒是真乖乖走的遠些，站在離他們幾米遠的樹下。

赫連雙揉了揉突突的太陽穴，“還有你，紀文清，再裝傻就真的別怪我不客氣了。”

眼看小聰明被拆穿，紀文清只得強笑幾聲坐直身子，將昨晚之事娓娓道來——

昨晚后半夜。

漆黑陰冷的森林里，一股刺骨的冷風不斷地呼嘯而過。樹木密集，遮天蔽日，樹葉隨風沙沙作響，仿佛有無數(shù)雙幽靈的手在輕輕拂過。

紀文清在蕭索的樹林里抱膝瑟瑟發(fā)抖，周圍的環(huán)境讓他感到莫名的恐懼，仿佛隨時都會遇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fā)生。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出了萬春堂只是不停的奔跑。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本能的逃離物種差異帶來的氣息壓制。

周圍潮濕的空氣籠罩著窒息的壓抑，他突然看到半空中有一團黑霧橫沖直撞著，猛然俯身朝他沖了下去！

殺意四起，眼看著那黑煙逼近自己，紀文清嚇得立刻緊緊閉上了眼睛——

似是有一道刀光在面前閃過，疾風劃過他的臉頰，周圍瞬間安靜無聲。

等了幾秒，他才敢緩緩睜開眼，四周彌漫著淡淡的木香氣味——面前的人戴著黑色面紗逆光而立，月色下玄色的衣袂隨風而動。

紀文清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只看到一雙銳利冰冷的眼睛，眼中映著手里鋼刃的光，宛若一個行走江湖如風、獨步世間的俠客——

“然后你們就來了，還跟我的救命恩人打了一架，我都沒來得及解釋，你就追出去了——”

赫連雙指了指虞塵洲，“江暮當時不是在那嗎？怎么不跟他說？”

紀文清認真道：“你不是總跟我說他不可靠嗎？所以我就想著只跟你說！”

“這倒是沒錯。”赫連雙挑眉，“那你今日專程來縣衙做什么？”

“我這不是想找那個救命恩人嗎？”

虞塵洲的聲音悠悠傳來，“你知道對方是男是女？”

紀文清連連搖頭，“不知道！”

赫連雙：“連這個都不知道，那你怎么找？”

紀文清：“硬找唄！”

虞塵洲：“確實，在永昭城找個善用刀的青年并不難。”

紀文清本能回道：“人家是個姑娘！”

虞塵洲趁勝追擊：“喬府的二小姐？”

紀文清：“是大小姐！”

急促的對話突然沉默，紀文清還未反應過來，周圍空氣便靜了下來，他后知后覺，緩緩合上微張的嘴嘴定在原處，緩緩將目光移到了正黑著臉的赫連雙身上。

不知何時虞塵洲又走了過來，“好了，事已至此，就別生氣了。”

赫連雙氣不打一出來，“誰讓你過來的？去樹下站著去！”

虞塵洲：“……”

她不再理會他，接著質問紀文清：“事關萬春堂屠殺案，為何瞞我？”

誰成想此話一出，紀文清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她，“什么意思？她和萬春堂屠殺案有關？”

“你不知道她和月下明鏡有聯(lián)系？”赫連雙皺眉，看他一臉茫然的神情倒不像裝的，于是大致猜到了些，“你瞞我，是因為害怕我知道你幫她隱瞞身份，所以今日背著我來縣衙打探喬家的大小姐？”

紀文清木然的點點頭。

虞塵洲輕咳兩聲：“既然是個誤會，再深究也沒有任何意義——”

“你閉嘴。”赫連雙打斷他，又問向紀文清：“那你說說看，今日打探出什么來了？”

紀文清：“目前只知道喬府代代都是朝堂之人，老爺喬氏更是朝廷命官。但這一代喬老爺膝下無兒，便沒有再為朝廷效力。”

“看來要查月下明鏡，就得先從這喬府入手了。”赫連雙若有所思，她忽然想起什么，轉頭問身后的人：“江暮，你是如何得知昨夜我們追的人是喬家的那位大小姐？”

“紀文清說的木香。”虞塵洲道，“昨夜在森林中我便覺得周圍的氣味很熟悉，才想起之前在喬府聞到過。”

赫連雙沉默了一會，突然神情認真問：“江暮，你還能再幫喬家二小姐找一次馬嗎？”

回想起之前去喬府的經歷，虞塵洲不太想。

紀文清身體前傾，好奇打探：“找馬？找什么馬？你為什么幫喬二找馬？”

赫連雙見虞塵洲盯著紀文清若有所思，不禁好奇地問道：“怎么了？”

“我在想方才那個問題。”他移開目光朝她看去，勾起了嘴角，“想要潛入喬家，不一定非要找馬。”

赫連雙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本能想回絕，轉而一想這計劃確實行得通。于是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惡趣味，和虞塵洲一起將不懷好意的目光投向還在嚼蘋果的紀文清。

兔子茫然地眨著大眼睛，全然不知道危險的來臨。

直至赫連雙壞笑著忽然起身伸手朝他抓去，紀文清的兔毛瞬間立起，“你要做什么？！等等——你——你們要干什么——別過來啊啊啊！！”

很快一聲爆鳴響徹縣衙內外，直沖云霄，驚得方圓百里的人們耳膜生疼。

……

次日。西邊營山。

山腳下，虞塵洲抬頭看了眼隱沒在深黃色枯葉間的山路，“你身體好些了嗎？既是探查，你今日沒必要親自來的。”

好好休息了一晚的赫連雙神清氣爽，她活動著筋骨，“無妨，我若是不來，被有心之人在背后搞小動作暗算了怎么辦？”

“……”虞塵洲微微皺起眉頭，“赫連，我從未害過你，你還要懷疑我到什么時候？”

赫連雙道：“你別總是一副被我欺負的樣子，有所隱瞞就是有所隱瞞，有本事你告訴我所有事情，是好是壞我自有定奪。”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打住！”赫連雙伸手制止，“此次來營山是為了找月下明鏡，不是來聽你狡辯的。”

虞塵洲：“若他真是那個屠殺數(shù)十人的兇手，你我二人可未必是他的對手。”

赫連雙挑起眉毛望向他，神情張揚且不屑，“你總是低估我，別忘了本鎮(zhèn)魔士可不是徒有其表，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她說完便大步向山上的方向走，沒看見身后的虞塵洲無奈一笑，眼底盡是柔和。

雖快入冬，但正午的陽光還是暖暖的，透過殘缺的樹葉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上山路上仍能看見山間的村莊，因白日里百姓們都下山勞作去了而略顯寧靜，只留下空蕩蕩的屋舍。

赫連雙聽著四周鳥鳴啾啾，很難想象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會常年生活在這樣一個淳樸素雅的山里。

秋風拂過，殘破的枝葉輕輕搖曳，落在地上，宛若在低聲絮語。

“這聲音好生熟悉。”赫連雙隱約聽見周圍蕩漾著什么回聲，想起前幾個晚上遇到的那只橫沖直撞的妖。

周圍的磁場確實有變化，虞塵洲感受到了周圍的妖氣，“小心有妖。”

“怎么，你比我的喚妖珠還準啊？”赫連雙打趣道，忽然摸到腰間的百寶囊袋，神情一變，“等等——”

虞塵洲停下腳步，“怎么了？”

她低頭皺眉在囊袋中摸索，“我的喚妖珠不見了。”

虞塵洲：“是不是先前掉入水中的時候弄丟了？”

“不知道。或許是剛剛掉出來了？”她轉頭望向上山的路，“這喚妖珠是玄神域的器物，極其珍貴。弄丟了我可賠不起——”

“你們，是在找這個嗎？”尋找間，他們身后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他們朝聲音源頭望去，只見來者是一個看著十五六歲的紅衣少年。他對他們舉著右手，手心上安靜地放置著暗淡的珠子。

“我的喚妖珠！”赫連雙眼前一亮，接過檢查一番便小心地放回囊袋中，開始打量面前這個少年，“多謝你了，是在哪里撿到的？”

面帶笑意的少年長得很乖巧，膚色如玉，眉眼上挑細長精致，眼眸中帶著明媚的光。他得意地指了指東邊，“我昨晚在江邊撿鵝卵石時撿到的，以為是發(fā)光的石頭就收著了，剛好方才聽見你們的對話，就想著估計是你們的東西。”

赫連雙笑道：“原來如此，這位弟弟怎么稱呼？是這山上的住民？”

少年瞇眼一笑，“姐姐叫我阿久就好了，我自出生就住在這——你們想去我家坐坐嗎？”

“坐坐就不必了。”赫連雙想著多打探些消息，“你既然一直生活在這，那你知不知道這附近住著一位眼盲的先生，看著神鄒鄒的，手里還拿著一根木杖？”

虞塵洲悠悠道：“盧大人已經將消息給我們了，你沒必要找個小孩問。”

赫連雙撇了撇嘴，沖阿久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理會，阿久眨眨眼睛，于是回道：“姐姐想要打聽的，莫不是裴先生？”

赫連雙有些驚訝：“裴先生？他姓裴？”

“是啊，裴欽先生。他就住在那邊——”阿久指向他們身后，“你們一直向上走，會看到一處種滿六月霜的院子，那就是裴欽先生的家了。”

雖然沒有聽說過六月霜，但想來是一種植物。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的赫連雙趁熱打鐵，連忙又問道：“這裴欽為人如何？”

阿久微微皺起眉頭思索起來，眼睛卻明亮，認真道：“裴先生是近幾年住在這的，沒人知道他之前來自哪里。而且裴先生脾氣不太好，性格陰晴不定不愛與周圍人親近，我們住在附近的人都不愿同他多交流。”

“這和盧大人打聽到的描述好像不太一樣啊……”赫連雙暗忖道，隨后又問道：“阿久，你可知這裴欽近幾日有何異樣？”

“這……”少年的神情忽然變得扭曲起來，后退兩步頗有警惕地盯著他們。

“哎你別怕啊，我們也不是什么壞人。”赫連雙見他猶豫，便從腰間的百寶囊袋里拿出一張符紙，“給你變個好東西——”

是一張施展變形咒的符紙。她將符紙貼在石頭上，指尖朝符紙上一揮。

“身形無影，萬物皆從——”

伴著一道白光閃過，石頭轉眼間幻化成了一只灰色的小狗。在阿久震驚的目光下，小狗搖著尾巴跳來跳去。

“好神奇，姐姐是神仙嗎？”

赫連雙得意一笑，收了法術，逗小孩一般揉了揉他的頭，“現(xiàn)在相信了吧，我們是好人，壞人會給你變小狗玩嗎？”

“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阿久拍開了她的手，但還是抱起了小狗，臉上浮現(xiàn)笑意，“不過姐姐這么漂亮，想來也必定不是壞人，你們想問什么就問吧。”

“你倒是嘴甜。”赫連雙笑道，“我們想問問，你最近有見過這個裴欽嗎？他可有什么異常？”

阿久清清嗓子壓低聲音，正欲開口卻突然抬起頭很警惕的看了看周圍，似是不放心一樣又揮揮手讓赫連雙湊過來聽。

她湊上前去，阿久在她耳邊說道：“這件事情說起來特別恐怖。我其實有段時間沒見過裴先生了，可是前幾日晚上我去撿鵝卵石，突然看見裴先生走路搖搖晃晃渾身是血地回來，那血路一直延伸到他家里，在月光下十分可怖！”

赫連雙眉頭越聽越皺：“你還記得具體的時間嗎？”

阿久想了想：“大概三天前吧。”

如此聽來，裴欽的時間確實和萬春堂屠殺一案的時間對上了。

虞塵洲則冷冷地盯著少年，“大晚上的，你為什么要去江邊撿鵝卵石？”

阿久被那敵意的眼神嚇了一跳，懷中的小灰狗都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我父親有腿疾不能下地干活，母親在生下妹妹就去世了，家中活計全靠賣鵝卵石為生——”

虞塵洲打斷：“鵝卵石也能賣錢？”

阿久解釋：“父親在家雕刻，將其刻成各種有趣的小物件拿到街上賣。”

聽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好像要落下淚來。赫連雙擋他面前，對虞塵洲有些不滿，“江暮，你別無事生非。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來路不明。”

虞塵洲聞言有些好笑，張口正想再多說些什么，但見她認真的樣子又閉上了嘴。

赫連雙：“阿久，你能帶我們去裴欽的家嗎？”

阿久點了點頭。

他們跟著阿久在山間走了幾公里，能聽見不遠處的溪流蜿蜒而下，水聲潺潺，但在此刻顯得格外冰冷，像是一條銀色的利刃劃破山谷的寂靜。

很快他們聞到了遠處飄來的花香，裴欽的屋子便映入眼簾——遠遠看去整個房子是由粗糙的木板搭建而成的，墻壁上爬滿了青苔和藤蔓，仿佛是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屋頂是用茅草覆蓋的，看上去有些破舊。窗紙雖然泛黃，卻被細心地修補過，沒有一絲破損。

院子里種著密密麻麻的白花，花朵小巧而精致，每一朵都有五片纖薄的花瓣，純白無暇宛如玉雕。花瓣的邊緣微微卷曲，散發(fā)出一種淡淡的光暈，使整片花海看上去像是籠罩在一層柔光之中。

“兇手真是裴欽。”還未走近，赫連雙便篤定地開了口。

虞塵洲疑惑：“為何如此篤定？”

眾人蹲在茂密的草叢之后，她從腰間抽出早已干了血跡的令牌，“我先前在萬春堂撿到一枚令牌，懷疑是當時兇手不慎留下的。而且你看這令牌背面的紋路——”

虞塵洲接過，果然，令牌反面的花和裴欽院子里的花長的一模一樣。

他挑眉遲疑，“會不會是巧合？”

赫連雙皺眉，“哪有這么巧合的巧合？”

虞塵洲：“若裴欽真是兇手，以他謹慎的性格不可能將令牌落在萬春堂，除非——”

他話還沒說完，赫連雙便從他手中抽走令牌，“你疑心病真是太重。若換是別人我或許不會那么篤定，可如今種種線索都指向了裴欽。”

于她而言，這個凡人一直不輕不重地隱瞞著什么，本來一起查這個案子也非自愿，如今這一路又實在沒事找事謹慎過頭，種種疊加實在讓人有些窩火。

阿久：“那我們——”

虞塵洲絲毫沒有察覺赫連雙語氣的不善，自顧自道：“還是謹慎些，我覺得沒那么簡單。”

赫連雙有些不耐煩，道：“你覺得是你覺得，有本事自己查去，別跟著我啊！”

阿久：“那個——”

虞塵洲終于察覺到她的不滿，聲音低了下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赫連雙翻了個白眼：“好好好，反正你每次都不是這個意思，可你又不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虞塵洲：“無論什么意思，我都沒有害你的意思。”

赫連雙挑眉冷笑，“我管你什么意思，和我有關系嗎？”

阿久：“我——”

虞塵洲嘆了口氣：“赫連，你沒必要對我那么大敵意，我不會害你的。”

赫連雙攤開手：“你看你看，又開始說這些。”

“你們夠了！”站在中間的阿久終于忍無可忍，懷中的小狗都探頭不耐煩地沖他們叫了兩聲，“什么意思意思的，我雖然聽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但你們別再說了！”

赫連雙好笑地拍了拍他的頭，道：“你這小孩，人不大脾氣還不小。”

阿久有些不耐煩，他揉揉太陽穴，“我只能送你們到這了，再往前我可就不敢——哎？！”

懷中的小灰狗不知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掙扎著跳出來跑開了。阿久正欲上前去追，赫連雙見狀拉住他，“別追了，過不了多久它又會變回石頭的。多謝你帶路，這樣，我再給你變一只——”

她又抽出了張符紙正欲施法，盯著不遠處虞塵洲突然道：“有人出來了。”

簡陋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木杖從門內探了出來，緊接著就能看到一抹藍色的身影。眾人連忙壓低身體，來不及施法的赫連雙急匆匆將金色符紙塞進阿久手里。

阿久猝不及防：“這——”

“噓！”赫連雙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快走吧，別跟別人說見過我們！”

見對方瞪著眼睛木然地點點頭，她這才放心地松手。

阿久離開后，赫連雙望著院內打著井水的人對虞塵洲道：“你在這別動，我去把他抓來。”

“等等。”他忽然拉住她，“那個人不太對勁。”

裴欽的眼上綁著黑色的布條，身形清瘦，看著年紀不大，行事卻有著千歲老人的沉穩(wěn)和冷靜。他們眼看著裴欽將木杖悠悠放在井口處，熟練的繩子將木桶扔進井中，再裝滿水將桶拉上來。

“抓了再說。”赫連雙不愿多想，她一個箭步飛到那人身邊，一手迅速按住他的肩，一手拔出腰間的劍，不等人反應就將他壓制于劍下。

手中的木桶落倏然地，水“嘩”一聲全然傾倒濺了二人一身。

劍抵在喉，裴欽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早有預判一般地輕笑一聲——

“琉琨神的女兒，我在這等你很久了。”

———————————————

半個時辰前。喬府。

來去匆匆的侍女規(guī)規(guī)矩矩地經過后院，沒有人注意到身后一個小小的藍灰色身影跳進府內。兔子嗅了嗅空氣中的氣息，朝著相反的方向快速蹦跶著過去。

那是一個木香縈繞的房間，紀文清覺這味道好生熟悉。確認了房間里沒人，他從窗戶外跳了進去，在踏入房間的瞬間化成人形。

“瘋婆子和那個凡人真是不安好心，讓我一只兔子深入虎穴。”他施展著筋骨自言自語，“根據(jù)氣味，這里應該就是那個大小姐的房間了……”

房間內陳設簡潔有序，中央古樸的木桌上擺放著一卷古經，旁邊是一本刀術心得。桌旁靜靜地立著一支古銅香爐，散發(fā)著熟悉的木香，與桌上的書卷相得益彰。靠墻處的雕花的紅木床邊放著一捆箭矢和一柄小型弓。

“果然是個習武的姑娘。”紀文清挑眉，目光在房間中游移起來。

房間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頭，他來回觀察幾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似乎就是個普通的房間，根本沒有任何和屠殺案有關的線索。

紀文清叉著腰站在房間中央沉思，耳朵一動忽然聽見身側傳來細微的風聲，若是常人定是聽不見分毫，但身為靈修的他很輕易就捕捉到了。

那是一面墻，怎么可能有氣息流動？

紀文清將信將疑地走近那面看似普通的墻，手輕輕放在上面，他閉上眼睛，一個布滿密密麻麻金色紋路的墻面瞬間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

他兩個指尖點在紋路中央的眼睛紋路上，向下一拉，伴著一道清脆的機關碰撞聲，墻面忽然轉動起來。

紀文清睜開眼睛后退兩步，里面的場景映入他的眼簾。

他情不自禁露出笑意，“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喬府大小姐的房間里，居然有一間密室——”

密室不算陰暗，墻壁兩側的火光映在中央的桌上。看到桌上東西的瞬間，紀文清就微微皺起了眉頭，被那東西緊緊吸引住了。

是一把被高高架起的黑色長刀，刀身通體漆黑，閃爍著微弱的寒光。刀柄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刀刃鋒利如鏡，映射著房間中微弱的光線，散發(fā)出一種不可忽視的鋒芒。

桌上還有一串玄木珠串成的手鏈，上面有幾處暗沉的顏色。

他拿起手鏈看了看發(fā)現(xiàn)沒什么特別的，于是又放了回去將目光移向那柄黑色長刀。

那長刀好似有吸力般，讓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觸碰，門外忽傳來陣陣腳步聲——

“什么人？敢闖我阿姐的房間？”

伴著輕快的步伐，來者是一身著黃色緞袍的年輕少女，少女不過弱冠，華美的布料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金雀。

身后的是侍女追著喊：“二小姐，您跑慢些！別摔著！”

“咦？從哪冒出來一只小兔子？”

只來得及變換形態(tài)的兔子被人一把從地上撈起，他掙扎著想要離開，卻被人越抱越緊。

頭頂傳來少女的聲音：“好可愛的小兔子，不過，阿姐的密室如此密不透風，你是怎么鉆進來的？”

趁她給他順毛的空，兔子找到空隙一下子從少女手中掙脫出來，在外面侍女的驚呼聲中沖向窗外——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在跳出窗外的一瞬間，兔子還未來及反應——

一股木香撲面而來，他只覺后頸被窗外所立之人倏然一把抓住提起來！

冰冷的觸覺讓他情不自禁打了個激靈，四條小短腿還未來得及在空中亂蹬就隨即就掉入一片更加寒意的眼眸中。

抓住他的人容貌肌膚白皙，死死盯著他的黑眸更是徹骨的冷。

身后傳來少女的呼喚聲：“阿姐，你回來了。”

（第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