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的第一天,林菲兒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床上度過。吃了藥,再加上充足的睡眠,她感覺好了許多,只是還有些流鼻涕。
在抽屜里找藥時,林菲兒翻出一塊手表,那是前男友送給她的情人節禮物。
林菲兒回憶起這個剛分手不久的男友,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吝嗇。
明明收入不錯,他卻總是一副怕被女人占便宜的樣子,送給林菲兒的東西都是從拼多多上買;出去吃飯,專門挑沒幾張桌子、依靠外賣做生意的偏僻小店。
林菲兒幾次生病打點滴,他倒是都細心照顧陪伴。
有次林菲兒因肺炎住院,他專門請了假來照顧,這讓林菲兒感到很溫暖。住院期間,這個前男友承擔了住院費用,雖拒絕林菲兒的償還,但此后在心里一直念念不忘。
果然在兩人分手時,林菲兒被要求轉賬。
她冷笑了一聲,隨手將手表——前男友的最后一件遺物丟進垃圾桶。
林菲兒回顧過去的幾段戀情,發現交往的男友似乎都在金錢上十分小氣,對性和情感又極度渴求。
在深層次上,大多數男人對性和情感的需求其實遠大于女人。但他們一邊通過物化、規訓、標簽化女性,達成自己羞于啟齒的目的;一邊又指責女性拜金,拒絕金錢上的付出。這可謂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一些真正的女性主義者認為,既然要追求男女平等,首先自己就要在金錢上擺明態度。殊不知這種想法和舉動不僅不會得到尊重,有時甚至會被男性利用。
不幸的是,林菲兒便是這樣的女性。
晚上,林菲兒收拾行李,買了桶裝泡面、香腸和一些零食。
躺在床上,想到明天就要和一群陌生人出游,她感到焦慮不安,又有幾分激動興奮。
林菲兒在大學期間很少出去旅游,一方面是因為沒有合適的同伴,自己出去又擔心不安全;另一方面,她那時總覺得要先讀萬卷書,再行萬里路,否則旅游再多也只是走馬觀花。
年輕人在剛接觸社會時,絕大多數會面臨價值觀念的輕易崩塌與重塑。
林菲兒畢業后便意識到自己原來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讀萬卷書和行萬里路從來都是可以同時進行。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齊麗發消息提醒她要帶厚衣服,五臺山上冷得很。
林菲兒擔心自己感冒加重,便直接穿了保暖內衣,套上寬松厚毛衣,外罩一件派客服,但腿上只穿了一條帶毛絨的褲子。她自認為這樣既能做好保暖,又不至于讓自己看起來太臃腫。
來到火車站時,侯車室已經沒有空座位了。很多人聚堆站著等車,有幾個大學生坐在行李箱上玩著手機。
距離發車還有半個小時,林菲兒在窗邊找了個位置等待。
候車室不時響起小孩兒的哭聲,撕心裂肺,余音繞梁,令人嘆為觀止。兒童的打鬧聲、母親的訓斥聲、女人的笑聲、男人的打電話聲,嘈嘈切切,吵鬧卻莫名和諧。
在窗邊的角落,一位老人蹲在那,身旁放著一個大包袱,手里拿著一本有些破爛的書。老人聚精會神地看著,經過的人不小心踩了他的包袱,他也不理會。林菲兒感到好奇,悄悄走近細看。只見書上是《我愛你中國》的歌詞與歌譜。不知老人是在看歌詞還是在識譜。林菲兒猜測老人可能是名老黨員。
老店、老情人、老友……似乎這世間的一切總是老的好。老,說明已經過種種考驗而成熟。當人們對新的不滿,便開始美化過去,在他們眼中,舊的人和物便晶瑩有如琥珀。
離開車只有十分鐘,齊麗才來到候車室。她向林菲兒大幅度揮舞著雙臂,一路小跑過來。
她穿著休閑衛衣和運動鞋,背著雙肩包,拉著一個小行李箱。
林菲兒看著眼前精氣神兒十足、熱情洋溢的齊麗,不敢相信這是平時自己認識的麗姐。
齊麗露出金燦燦的笑容,聲音敞亮:“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林菲兒笑了笑,頓時想起《紅樓夢》中的王熙鳳。
齊麗看了看林菲兒拿的東西,說:“你也帶了一個小行李箱啊。怎么還拿這么多吃的,不嫌沉啊?”
林菲兒搖了搖頭,說自己喜歡坐火車吃零食。
齊麗繼續關切地問:“你感冒怎么樣了?我看你穿的比我多。”
林菲兒整理了下衣服,說感冒已經好多了,只是怕再復發,所以穿多點。
齊麗又露出故作神秘的表情:“你看,這還沒到五臺山呢,咱們就受到菩薩保佑了。這五臺山啊是文殊菩薩的道場,文殊菩薩曾發愿,‘若有人來五臺山,我必千里接見’。文殊菩薩一定是知道咱們要去了,已經來迎接了。”
林菲兒雖然有些反感這類宗教論調,但還是笑著啊啊地點頭附和:“原來五臺山是文殊菩薩的道場啊!姐,你信佛嗎?”
齊麗湊近林菲兒,壓低聲音說:“是啊,但單位沒有人知道,你一定要替我保密。這次和咱倆一起去的幾個人也都是我的佛友。”
林菲兒表示一定守口如瓶。但她頓生一種恐懼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在心里提醒自己路上一定要警惕被傳教。
排隊時,齊麗和她前面的一個女大學生聊了起來,意外發現對方走錯了候車室。
火車站共有1號和2號兩個候車室,經常有人不看提示屏走錯。
女孩兒離開后,齊麗得意得對林菲兒說:“今天是我救了她,也算是功德一件!”接著齊麗又將女孩兒的基本情況復述了一遍,林菲兒聽地目瞪口呆,驚嘆于齊麗在短時間內刺探到的信息量。
齊麗是軟臥,林菲兒是硬臥。上車后,齊麗提議林菲兒跟著自己先在軟臥廂待著。
進入車廂,齊麗和上鋪的一名乘客打招呼,寒暄了幾句后,對林菲兒說:“這位就是帶我們的桑吉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