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貝卡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只不過，那個年輕的檢察官就是要看著經他審過的犯人一直把刑期服完。于是，他就借口說不想看到一個孩子因為自己母親犯下的錯而受罪，孩子是無辜的，她的前途要緊，所以他對于我們私底下的‘小動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我們當時弄的那些文件都很靠得住，更何況誰能想得到竟然還會有人自愿頂替別人去坐牢呢？問題是，如果他站出來證明我們兩姐妹有冒名頂替的行為，在此案已經涉及人命的情況下，這就幾乎等于宣判了他自己職業生涯的死刑了。而一旦前途受到威脅，哪怕是一個再普通的人也有可能會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事實上，他或許還真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因為后來我聽說他已經晉升為了一名大法官了。老實講，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足夠的勇氣傷害自己在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讓她們母女分離。就算是被釋放出獄，我又能去做什么呢？養大一個并不是由我親生的孩子，一直到長大成人之后的某一天，她才赫然發現自己真正的媽媽一直待在大牢里面，她們母女要等三十五年才可能重新相見，而且我還對此負有一定的責任？要做這樣的‘選擇題’實在是太可怕了，對不對？”

“可是，你完完全全是無辜的呀，該死的！”

“我畢竟也是當年‘美國派’之中的一員。”

“當年那個孩子呢，她現在怎么樣了？”

“就是她帶著你來找我的。”

卡西迪的眼睛瞪的老大，有那么一瞬間，麗貝卡還以為她的眼珠子都要從眼眶里面掉出來了。

“她自己知道嗎？”

“不，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媽媽把她培養成為了一個很棒的女孩子，就是脾氣有點火爆。不過，我倒并不是說不喜歡她這一點，重要的是她能有自己的個性，你說對不對？”

“那你是不打算告訴她了嗎？”卡西迪喊了起來，萬分驚訝。

“對她說什么？對她說，我原來就是那個被自己的姐姐背叛了兩次的人？貝基沒有父親，我可不能再破壞她的媽媽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以至于讓她再‘失去’自己的母親。即便我姐姐已經死了，她也應該仍然是貝基心里面鐘愛的媽媽，這一點誰也不能夠改變。否則，我這么多年承受的一切就全部都失去了意義。就算只是為了這一點，我也不想讓她知道真相，至少不應該是全部的真相。”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要把她帶到你的逃亡之路上來呢？”

“那是因為只有想到她，我才能夠堅持下去。這么多年來，她已經成了我活著，或者說是生存的最大理由。因為我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一直愛著她，而且愛得越來越深，所以我要去認識她，要去看看她現在到底變成了一個什么樣的人，是不是值得我為她付出了這么多。現在，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你恐怕不會知道，這一點對我來說有多么重要。我必須走了，卡西迪。我本來還有好多問題想要問你，我倒是很感興趣，一個整天都要跟青少年打交道的女人，每一天的生活是怎樣的…”

“可以說是喜悅與沮喪并存，光榮與挫敗交錯。”卡西迪打斷了麗貝卡的話，“有一些孩子很招人喜歡，但也有一些讓人難以容忍，而這并非簡單地取決于他們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造成這些學生之間差異的，其實是他們各自內在的品質。站在教室的講臺上，我可以看到這些孩子們的未來：誰能干出一番事業，誰將歸于平庸；誰慷慨大方，誰兇狠貪婪；誰待人友善，誰狂妄囂張；誰樂于助人，誰危害四方；誰精神高尚，誰小肚雞腸。我在課堂上對我的學生講述了當年的歷史，講述了我們曾經做過的事情。他們聽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而我又不能告訴他們，我自己就是當年這段歷史的親歷者。教師的工作有時候很有趣，但有時候也會令人灰心喪氣。每一年，班里至少能有一名學生會讓我感到從事這份職業還是有意義的。我知道，只要對這名學生特別關照，只要把他還特別欠缺的東西教給他，我就有可能幫助他在將來成為一名有用的人。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是對這個社會有用的人，并且為此感到無比幸福。但是，當我對著鏡子打量自己的時候，我又會覺得自己總是那么愚蠢，這種感受也是如此強烈，在我心中一直揮之不去。”

“回到孩子們身邊去吧。我的時間不多了。很高興能再和你見面，卡西迪，你看起來一點也不蠢。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可以出來，但愿我們還能夠再次相遇。”

“我知道，你會從監獄里面出來的，對此，我全心全意地期盼。走吧，我還不想馬上回學校去，就在這里再待一會兒吧。賬單不要帶走，這一餐由我來請你，這既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的榮幸。”

麗貝卡把卡西迪攬在懷中，對著她的耳朵悄悄說道：“告訴你的學生們，我們當年是為了他們而戰斗，雖然我們也曾經犯下過可怕的錯誤，但我們心中一直都在憧憬著一個更加公平的世界。”

“別擔心，我的老友，我每一年都會跟他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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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再次看到她，只感到心跳的都快要飛出來。他的一只手擺在左輪手槍的槍托上，另一只手則握著車門的把手，可是這兩只手都在不停地顫抖。當麗貝卡從法綸咖啡館里走出來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兩腿發軟，就好像他的整個心都沉了下去。她就在這里，距離他這么近，就在對面的人行道上走著，然后鉆進了那輛他一路不停跟著追過來的雪弗蘭科維爾老爺車里面。她做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而他還待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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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Ro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