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不熟悉的朋友、親戚、同學、同事,可唯獨不熟悉的夫妻少之又少。林心予和李偉偏偏就是這樣一對怨偶。十年了,他們之間十年不正面來往,重要的話也是通過兒子傳遞,可眼下兒子已在外地上大學。
遇上“老公”出軌這種事,換作平常夫妻,肯定是第一時間打電話過去盤問,或至少也是知曉其去向,可眼下自己一無所知。
林心予想著自己剛內退準備享受生活,竟然會冒出這驚天消息,自己嫌棄的老實男人也會迎來第二春?
逐漸焦躁不安的她跳下床,握著手機在屋子里來回轉悠,肚子上的肉上躥下跳胡亂顫動著。忽然她停下腳步,眼珠子提溜幾圈后終于想到一個人,急忙打開手機,手指劃拉半天后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小張,我是林姐,姐姐求你幫我個忙唄,”她幾乎不等對方回應便又說:“我記得你是在東湖朗豪酒店工作對嘛?幫我查個訂房記錄行不?姐真的很著急的,救命的.......”
她說的言辭懇切,聲音跟著揮舞的手指一起發抖,眼睛瞪得老大。那情勢若對方在眼前,她能沖上去下跪。
電話那頭聽著這一番十萬火急的請求,先是頓了一下。對于這個驢友大姐,自己并不怎么太熟,只是一起爬過幾次山而已,看在印象還不錯的份上她還是答應了。
掛了電話,林心予扔下手機,坐在地上靠著床邊咬著食指,開始自我安慰:李偉現在是要職領導,離婚對他的仕途沒有好處,他應該不會那么傻,斷送自己前程。
琢磨之際,手機又響了,是吳娟的微信:你查到沒有啊,我都替你著急,你別忘了,年前羅惠跟陳冰已經離婚了,她現在可是單身。
這讓林心予又不淡定了,自己怎么會忘記這么重要的信息,羅惠離婚了。這就意味著只要李偉跟自己也離婚,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
她越想越害怕,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失去的不是老公,是永不斷流的財源,是在外撐門面的基石。沒了他,自己那點退休金怕是連吃飯都不夠,還能買得起衣服鞋子包包?不不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這個問題太恐怖,難以接受,甚至都不敢想象。
不知不覺中,指尖都快要破皮了,幸好此時門鈴響了,這才起身去開門,而她已經完全忘記自己點了外賣之事。
“誰啊,大中午的!”她吼了一句。
滿腔怨念化作無邊腳力,走過路過的“障礙物”被她左一腳右一腳踢了出去,好不容易來到門跟前,氣呼呼打開門,“誰啊?”她又叨叨了一句。
一看是外賣小哥,才想起來怎么回事,可眼下哪有什么心思吃東西,“不要了,扔了吧!”說完就準備拉上門。
“那不行,”小哥急忙說,伸出胳膊遞過去袋子,“我們必須要交給客人,至于您吃不吃那我就無權過問了。”
說話間眼睛往里面瞅了瞅,目光所及之處的“景致”讓他驚詫不已,心里琢磨這家里是遭了賊嘛?想必那賊為了找出值錢的東西將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也難怪客人沒胃口,擱誰不得氣死啊。
出于熱心他關切地問:“大姐,這年頭老小區賊可多了,我最近就聽說好幾起,你報警了沒有?”
“報警?報什么警?”林心予一臉不耐煩。
“你這家里難道不是進賊了嗎?”小哥又問。
“放屁,”林心予這才反應過來小哥言下之意,頓時火氣竄了上來,罵道:“你個送外賣的,廢話怎么那么多,趕緊滾。”說著就用力拉門。
小哥眼看這大姐是來真的,急忙蹲下把外賣放地上,縮回手,只聽見“哐當”一聲,門被關上了,幸好沒有夾到手,心想這怕不是個瘋子吧。
回到臥室的林心予嘴里還在罵罵咧咧,拿起手機不時低頭看,總算等來了小張的回電。得到回復的那一刻,她腦袋嗡嗡作響,連按了幾下手機掛斷電話,扶著墻慢慢坐了下去。
李偉這王八蛋真的去開房了,摳門了一輩子的他竟然舍得去住那么豪華的酒店。拍了拍發暈的腦袋,想了又想,羅惠真的跟他睡了?一時間自己手足無措,不知作何應對。
還是決定問問吳娟,而吳娟的回復讓她覺得無比正確,那就是馬上去酒店捉奸,二話不說,準備出門。慌亂之中,來不及穿上光鮮的衣服,就近扒拉出一條牛仔和T恤,天知道多久沒有洗過了,看上去跟揉成一團的廢紙一般。
又沖出臥室來到衛生間在零亂的臺面準確找到了隱形鏡片,這也是她在家里唯一能迅速找到的東西,畢竟出門總是要用的。熟練得戴好后,拿上車鑰匙就拔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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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逢明媚的四月天,東湖山莊后面的山并不高,是節假日周邊游的好去處。今天是周三,山中幾乎無人,偶爾會碰到一兩個住在酒店的客人出來跑步。
幽靜的樹蔭下,溫暖的陽光穿過高大的樟樹,落在羅惠肩頭,斑駁搖曳的光影下,長椅上兩個人相依的身影無比和諧安寧,讓人不忍打擾。
許久沒有體會這份清爽自由的李偉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兜里,二人再次深情凝望后又看向山下碧色的湖水。
終于羅惠還是忍不住先開口,“我們這樣什么時候是個頭?”她似在問話,又似在感嘆,水汪汪的大眼還是透著渴望的光芒。
李偉聞言把兜里的手拿了出來,又握在手心。他知道,這些年羅惠一直默默照顧他的生活,為他做一切力所能及之事,自己心中早就將她當作最親密的人。
“小惠,我知道這些年委屈你了。”他坐起來一些看著她的側顏說,“其實我早已把你當作我的妻子了。”
聽著這話,羅惠如同往常一樣,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卻沒有表露,也沒有看他,只是淡然一笑,隨意地說:“你不用有壓力,我只是隨便說說,我知道你的難處。”
她所謂的難處,是指他們關系所牽扯到的當事人都在一個單位,自己的前夫,還有李偉的前妻,雖然一個外派不定期回杭城,一個剛辦了內退也不會出現在單位。可曾經兩家是鄰居,是好朋友,是好閨蜜,就算已多年不聯系,可這心里頭又怎么能當作不存在呢。
“跟你說件事吧,”李偉話鋒一轉,“我跟上頭說了我們的事情,他們是支持我的。相信我,離正大光明的日子不遠了。”說完抿著唇靜靜看著羅惠,如此賢惠的女人是不能再辜負了。
“什么?”羅惠猛地回頭,忽閃著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看到李偉重重地點點頭,她捂著嘴,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眼里卻已經噙滿淚水,想想自己這么多年見不得光的付出,換來男人這樣的承諾,一切都值了。
李偉也為之動容,攬她入懷,撫著她的后背說:“我已經讓秘書替我擬好了離婚協議,等下個月出差回來,就安心辦理此事,必須要徹底了結了,我們也應該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羅惠再一次被李偉的誠意打動,欣慰之余還是不由得擔心,李大偉的離婚之路會順利嘛?她了解林心予的為人,豈會輕易放開這閃亮亮的提款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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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予此刻已經到了酒店,停好車后,才發現自己腳上是兩只不一樣的運動鞋,氣得連爆粗口,狠狠摔門而去。酒店大堂門童瞧著她一身打扮,斷定不是客人,也怕是什么閑雜之人,影響酒店形象,便上前一探究竟。
“這位大姐,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忙嘛?”
“誰是你大姐,我來酒店等我朋友,有問題嗎?”林心予低頭看看自己邋遢樣,知道這些高檔酒店什么德行,又理直氣壯質問,“怎么,狗眼看人低?你看仔細了。”她舉起自己寶馬車的鑰匙在門童眼前使勁晃了晃。
門童被她咄咄逼人的樣子嚇得連連后退,也不再阻攔,急忙做出請的手勢。富麗堂皇的大堂讓她還是有些別扭,眼見著路過的人一個個光鮮整潔,不得不躲到會客區的角落里,瞇著眼睛用力地看著每一個人。
而后又悄悄給小張打電話問房間號,可是電話一直不接,無奈之下,她只能守株待兔了。
李偉和羅惠回到山下,本來大大方方牽著手的二人變換了隊形,一前一后,羅惠還戴上了太陽鏡。李偉在后面放慢腳步,這樣二人距離逐漸拉開,至少五十米以上。
羅惠踏著愉快輕盈的步伐來到大堂門口,想到晚上還要住在這里,便和門童打聽周邊有沒有其他景點,適合晚上游玩。
聊完后門童禮貌得請她進入旋轉門,她說完謝謝回頭之際,差點驚出一身汗,通過一點縫隙,她看到了林心予的腦袋,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模樣,此刻她正低著頭看手機。
羅惠嚇得小碎步急忙退了出來,抓著門童的胳膊問哪里還有上樓的門,門童一臉錯愕卻也即刻告訴了這位漂亮姐姐。羅惠不敢再回頭看一眼,順著大樓的墻壁邊跑邊掏出手機撥通了李偉的電話。
“不要說話,聽我說,進了酒店直接走左邊車庫通道,從下面上樓到房間。千萬別進大廳,記住了!”說完她掛了電話匆匆鉆進側面的小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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