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她只記得被各種妖魔鬼怪追殺了一晚上,腦袋里暈暈沉沉,全身發燙。
如果她沒猜錯,她應該是發燒了。
她恍惚間聽見有聲音說:“沒死,醒了?!?/p>
她心一梗,又暈了過去。
不知道在夢境和現實間沉浮了多久,她的腦袋才恢復清明。
她動了動眼皮,心瞬間沉到了底。
她又不能動了。
脖子以下沒有知覺,甚至連開局唯一能動的小拇指,都動不了。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努力地發出聲音:“救……救我……”
她能感覺到身體被某人扶起,有人在她耳邊說:“要殺你的獸人,我們已經找到。”
“妻主想讓他怎么死?”
要殺她的獸人?高宸?
她最后待的地方,是他的房間。
她記得,在她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高宸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藥。
但是她太困了,就含著睡著了。
他為什么要殺她?
她微微睜眼,雖然,她什么也看不見。
她能聽見鞭子和刀子扎在他身上的聲音。
他沒有吭聲,但皮肉裂開的嚯嚯聲響,讓她心里說不上的難受。
她贊同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但她是一個來自法治社會的文明人。
聽著那些瘆人的聲音,她忍不住側了側頭。
最后,她聽見了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
傅槐抱著她,淡漠地問:“妻主,高宸全都招了,就是他下的毒?!?/p>
“是讓他死,還是讓他走?”
江玥沉默了會,慢慢抬起頭,聲音有氣無力:“給他獸石,放他走?!?/p>
她門清。
她在這個地方根本沒有話語權,不管她回答什么,都決定不了最終結果。
她猜。
傅槐問她的唯一目的,就是拉仇恨。
若她真讓他死了,萬一這個雄性沒死成,或是他所在的部落找上門,她就只能一個人背鍋了。
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地甩鍋,說與他們無關。
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是妻主要他死,他們只是遵從妻主的話而已。
傅槐愣了愣,扯出一聲笑:“放他走,還要給他錢?”
嚴澈呵了聲:“看來,妻主真的很喜歡他?!?/p>
高宸震驚地抬起頭,他以為今天必死無疑。
出乎他意料,妻主竟然沒有殺他,放他走,還要給他錢?
小雌性孱弱地靠在傅槐身上,眼里沒有靈動的光。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真是該死!
范玄上前,給地上的男人喂了藥:“就關在那里吧,免得跑到不該跑的地方,說些不該說的話?!?/p>
事情告一段落,傅槐將她抱進了宋乾的房間,給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
宋乾站在門口冷著聲問:“舍不得?要不,讓她今晚睡你屋?”
傅槐戲謔勾唇:“用半天換一天,我看上去很傻嗎?”
宋乾笑了:“真是會算?!?/p>
“沒想到傅少主家大業大,竟也會爭這一晚兩晚。”
傅槐回過頭,冷冷盯著他:“你不會算?那你把每個月的四天讓我?”
“如果這半天白給,我倒是很愿意?!?/p>
宋乾罵了句:“滾。”
他關上門扶起江玥,摸了摸湯碗,將米粥一小口一小口吹涼喂進她嘴里。
江玥在漿糊似的回憶里找了找,原主和宋乾沒什么矛盾。
宋乾這個人不是很愛說話,在原主記憶里,沒什么存在感。
她聲音低低地試探:“哥,我想吃肉?!?/p>
宋乾放下她,出了門。
過了一會,端進來幾盤菜,有排骨、蒸魚還有青菜、炒蛋。
很清淡,煮得很好吃。
江玥邊吃邊掉淚。
宋乾的聲音聽起來沒什么起伏:“讓你吃飽,不是讓你哭的?!?/p>
過了一會,又嘆了口氣:“乖乖聽話,他們不會傷害你。”
“別想著逃跑,你是逃不出去的?!?/p>
江玥眨了眨眼,幾顆豆大的淚珠在臉上滾,樣子可憐極了。
“哥,我可以相信你嗎?”
宋乾動作頓了頓,笑了:“吃飽了沒?”
“吃飽的話,該讓哥開心一下了?!?/p>
……
江玥聽見燈吹滅的聲音。
又是一個不眠夜。
她眼里又酸又澀,止不住掉淚。
突然回到原點,她心態爆炸。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行走在暗無天日的沙漠,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看不到頭,根本看不到頭。
在這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沒有希望。
她想家了,還有養了三年的小喵。
不知道她死了,她的貓會去哪里。
她甚至一點一點忘記親人朋友的樣子,忘記窗臺養了多少多肉,忘了老板要她趕工的報告是什么內容。
她哭了一晚上,眼尾到眼眶都是紅的。
嚴澈一邊給她換衣服,一邊罵:“你怎么搞的?妻主眼睛怎么這么紅?”
宋乾蹲下身給她穿鞋,不緊不慢地應:“我是她哥,還能對她不好?”
“還不是在你們那攢了氣,到我這來撒?!?/p>
“也是,外人就是外人,不管怎樣,總是生疏?!?/p>
嚴澈勾了下唇,將江玥抱進房間,就出了門。
江玥聽見外面傳來比劃聲,動靜還挺大。
她以前最愛看雄競,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是一點不愛看了。
她只想回家。
過了一會,男人回來了,聽水聲,又沖了個澡。
他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聲音卻輕松愉快,看來,是贏了。
“妻主,我幫你狠狠教訓了他,現在,你有沒有開心點?”
江玥淺淺嘆氣,蚊吶似的嗯了一聲。
“一直哭對眼睛不好,你看,我給你買了新的假發,你喜歡嗎?”
江玥眨巴眨巴眼,豆大的淚珠滾了下來,在鼓鼓的臉蛋上頓了頓,像是暴風雨前的信號。
然后,珠簾似的淚珠一滴一滴打了下來。
嚴澈話到了喉嚨,又咽了下去。
妻主什么也看不見,有頭發還是沒頭發,對于她來說,影響不大。
反正,只有他們看。
而且,妻主要留頭發,得所有獸夫同意。
這些是一開始就說好的。
一致對外,才能更好地保證她的安全。
他側開頭,不看她滿是淚水的小臉。
“留頭發多麻煩呀,還要洗頭發吹頭發梳頭發,你看,擦擦不就干凈了?!?/p>
江玥:“……”
她想打人。
“你別想著亂跑,沒有頭發的雌性會被當做不祥之物,一旦被發現,會被抓去祭天的。”
江玥:她更想哭了。
……
在嚴澈溫柔的安慰下,她眼睛徹底腫成了核桃。
除了吃飯,她都靜靜地躺著,不說話,也不轉頭。
晚上,嚴澈沒有給她喂藥,一邊給她揉手捏胳膊,一邊扯著無關緊要的事。
“范玄說了,高宸的藥對你作用不大,再過幾天,毒就退了。”
“到時候,說不定,你就好了。”
……
江玥偶爾回應一聲,聲音低到聽不見。
她沉在思緒里,那些虛情假意的話,聽不聽無所謂。
“怎么?就這么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