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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小娘

008章那匹狼居然會擒拿手

秋八月,山里風(fēng)光無限。

善寶無心賞景,仔細(xì)尋找,然眼見太陽漸漸西斜,她卻一無所獲,莫說千年棒槌,連個棒槌的影子都沒看見,禁不住心焦。

看花容易繡花難,更是隔行如隔山,她竊以為自己醫(yī)術(shù)不錯,了解人參,卻不知醫(yī)藥上的人參和挖參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特別是這個季節(jié),花雕葉枯,即便是老放山人都是難上加難,而她這個初把只能望著蕩蕩長青山興嘆。

天色漸晚,唯恐母親惦念,她決定下山,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更何況攀爬了大半天,所以難免腳步踉蹌,越是著急感覺太陽滑落的越快,而她還穿著拖曳的長裙。

本想女扮男裝來著,可是從山東來雷公鎮(zhèn)的那一套敗家妝扮已經(jīng)破損的扔掉,打算借一套,家里的男人除了朱老六便是朱英豪,借朱老六的怕?lián)搁T的崔氏不肯,借朱英豪的怕那廝自作多情,穿他的衣服搞不好他就會以“肌膚相親”來威脅自己嫁給他……做妾。

善寶盡量將裙子提起,腳步如灌鉛,越來越重,眼前的景物越來越陌生,分明是沒有走過的路線。

直到太陽下山,她仍在山里轉(zhuǎn)悠。

直到天黑下,她仿佛原地踏步。

直到最后,她想自己大概是迷路了,也就是本地人所言的麻達(dá)山。

有話說上天憫人,給你關(guān)上一道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長青山頭頂?shù)纳咸旄鼞懭耍瑸樯茖毨下o邊際的夜色之簾,又給她送出一個大大的月亮,漫天漫地的光華,眼前的景物清晰可見,糟糕的是,遠(yuǎn)處的景物卻詭異莫辨,增加了長青山的神秘,也增加了她的恐懼。

嗷!

一聲長嘯,善寶嚇得跌坐在地。

“是狼么?”

“是狼!”

自問自答,她抽出菜刀攥在手里做武器,想跑,跑哪里去呢?頹然坐在地上,連雷公鎮(zhèn)在哪個方向都不知。

呼呼!

起風(fēng)了,樹影斑駁不停搖擺,像鬼魅在舞蹈,深水轟隆不斷流淌,像魔怪在吼叫。腹腔空空,這個時辰不歸,她想赫氏一定擔(dān)心壞了。

想晚飯,想娘,對于自己,這兩個是多么重要。

撲簌簌,淚落如雨。

窸窸窣窣,有聲響,是狼追來了么?

她起身就跑,邊跑邊回頭望,山路不平,腳下一絆,人朝前面撲倒,重重的撞上一物,毛烘烘的,一定是狼,于是她掄起菜刀就砍,突然手腕被握住,接著菜刀被震飛……

這匹狼真它娘的成精了,居然會擒拿手!

擒拿手是家奴阮瑯教她的防身術(shù),不過她只學(xué)到了毛皮,連這匹狼都不如。

“禽獸!”

人怕逼馬怕騎,她揮拳去打,拳頭又被握住,耳聽那狼沉聲道:“丫頭,罵人可不好。”

這匹狼真他娘的成妖精了,居然會說人話!

人話?人?是人!

她突然興奮起來,仔細(xì)去看,欸,認(rèn)得,竟是剛上山時遇到的那個略腮胡子的男人。

“老伯!”她大喜過望,雖然不清楚面前這位是不是色狼的狼,至少比財狼的狼相對少了一點危險性。

“呃?”那胡子男發(fā)出一個單音。

“大叔!”她改了口,覺得或許人家并不老。

“啊?”那胡子男又發(fā)出第二個單音。

“哥哥。”她討好的再次改了口,這個略帶曖昧的稱呼他應(yīng)該會接受了。

“噗!”胡子男笑了,看不清面容也就看不清表情,唯見雪白的牙齒。

“哥哥你也迷路了嗎?”善寶問。

那胡子男搖頭:“不是。”

善寶自作聰明:“我懂了,你也是放山人,挖參,住在山里。”

那男人遲疑片刻:“算吧。”又道:“你一個小姑娘,為何這么晚還留在山里?”

他一問,本是萍水相逢,處于困境中,遇到同類就像遇到同床共枕之人,善寶哽咽起來:“我迷路了。”

胡子男點點頭,再問:“之前我們相遇時,你好像有個同伴。”

之前他們相遇時,他見到善寶的剎那以為自己遇仙——淡綠的襦衣,雪白的褶裙,潑墨長發(fā),眼似春水,面如皎月,俏生生站立,卻偏偏然若飛。

直等他看見李青昭才被拉回到人間。

善寶揉著酸澀的鼻子:“她說腳崴了,我就放她下山了。”極盡委屈,又道:“哥哥你帶我下山吧,我會對你感激不盡的。”

胡子男輕笑:“哦,對我感激不盡,這是件好事,我也可以帶你下山,不過得等到明天。”

善寶問:“為何?”

在山里過夜,孤男寡女,這該不會是他帶自己走出大山索取的報酬。

禁不住渾身發(fā)抖,不知是怕還是冷,長青山溫差大,晌午穿紗夜里穿棉花。

胡子男目光從她耳畔掠過去,像是在搜尋什么,漫不經(jīng)心答:“你不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難么,更何況是在夜里,一旦失足便會掉下萬丈深淵。”

理是這么個理,善寶道:“可是,我夜不歸宿,我娘會擔(dān)心。”

胡子男往她面前走來,善寶本能的后退,考慮要不要轉(zhuǎn)身逃跑,再權(quán)衡是被追趕自己的那匹豺狼的狼吃掉上算,還是被眼前這位色狼的狼玷污上算,總覺得都不上算,沒等想出上算的辦法,人家已經(jīng)擦著她的衣袖從容飄過,并飄來淡若浮云的話:“既然你娘擔(dān)心你,你為何還上山?”

參幫規(guī)矩不準(zhǔn)女人放山,但沒說不準(zhǔn)女人采蘑菇打核桃和挖野菜,所以不乏上山的女人,大多粗手大腳,卻沒有善寶這樣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所以他好奇。

不是人家猥瑣,是自己的懷疑猥瑣,善寶揉揉面頰:“一言難盡。”

胡子男已經(jīng)蹲下身子,似乎在查看什么,邊道:“那就不說。”

善寶追過去,發(fā)現(xiàn)他正在翻看一只大狗,而自己被他震飛的菜刀卻插在大狗脖子上,顯然,那大狗已經(jīng)一命嗚呼。

善寶后怕道:“這,該不會是匹狼?”

胡子男起身:“當(dāng)然,剛剛你被這畜生跟蹤。”

也就是說,他救了自己,善寶不明白的是,菜刀分明是從自己手中被他震飛,怎么就能夠同時殺了這匹狼?

此人功夫深不可測。

胡子男確定狼已經(jīng)死了,轉(zhuǎn)身便走。

善寶問:“你去哪里?”

他答:“回地戧子睡覺。”

走了幾步回頭見善寶呆呆的站著,問:“你不跟來么?”

善寶所答非所問:“可是我娘會擔(dān)心我。”

胡子男并不搭話,徑自去了,善寶遲疑再質(zhì)疑,咚咚跑著跟了上去。

噗通!摔倒。

胡子男折回來,見她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遂脫下皮毛的鶴氅給她裹住,然后拉起她,自己在前面帶路。

善寶跟了幾步,噗通!再次摔倒。

胡子男又折回來。

善寶難為情的道:“你的衣服,太長,我踩到了。”

胡子男靜默少頃,隨后抱起她橫著抗在肩頭,繼續(xù)如履平地的走了,直到他的宿營地才放下。

地戧子,大多建在向陽窩風(fēng)之處,胡子男卻把地戧子搭在一處空曠之地,上有一輪圓月,周遭草地平鋪,好個景致,這不像是來放山的,倒像是來游山玩水的。

而地戧子邊的篝火上的烤肉正嗞嗞的冒油,善寶咽了幾次口水,終于忍不住道:“哥哥,肉烤焦了就不好吃了。”

胡子男從旁邊的皮袋子里一樣樣的往出拿東西,銀碟子,銀勺子,銀叉子……月光下皆是閃著光芒。

善寶見他一副燭光晚餐的嫻熟,問:“哥哥,你經(jīng)常與嫂子這樣吃晚餐嗎?”

胡子男偏頭看看她,笑了笑,不置可否,卻問:“你呢?”

善寶仔細(xì)想了想,他大概是問自己有沒有已婚的丈夫或是未婚的丈夫,于是道:“我吃過晚餐,但沒這樣吃過。”

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如他模棱兩可的回答。

胡子男笑:“吃過晚餐,沒有吃過這樣的晚餐,此話怎講?”

善寶繼續(xù)咽口水:“這就像殺雞和殺雞給猴看,前者只需一把刀,后者卻不僅僅需要一把刀,還需要一只猴。”

呃?

胡子男割了塊肉準(zhǔn)備給她,卻被她的話弄得云里霧里,不自覺的手停在半空:“這是怎么個說法?”

善寶舔了下嘴唇,見那肉近在咫尺卻如同遠(yuǎn)隔天涯,道:“這又像孔子說的,吃肉需在熱乎時吃,不然就膩口了。”

呃?

胡子男更加驚愕:“哪部經(jīng)典里孔子說過這樣的話?”

善寶盯著那肉,心說你再不給我……我就抽你,道:“我家鄰居孔老三的兒子,是曰孔子。”

“哈哈哈哈哈……”

胡子男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山谷,一把將肉塞進(jìn)她嘴里,繼續(xù)笑,那笑聲被月色滌蕩后,分外動聽。

至少善寶這樣覺得。

佛佛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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