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眼珠顫了顫,狐疑她今日的咄咄逼人。
重重嘆了口氣,最終慈愛的目光籠住懷心緹,笑道:“臭丫頭,跟老師發(fā)什么脾氣?”
懷心緹臉上有些茫然,多年官場起伏,她最能辨人真假。此時此刻的老師,真心實意,并無作偽。
文先生抬手敲了敲她額頭,語重心長道:“禧娃,今天的事情我聽凝香說了,懷六家的找人好好查查,若是為了爭懷老爺子留下的家產,有族中諸位耆老在,她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找你麻煩。其中怕不是……”
“除了家產,老師覺得還有別的什么?”
被三番五次的打斷說話,文先生不由蹙起眉頭,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懷心緹撇過頭去,半響后道:“我知道了,沒別的事我先回了?!?/p>
懷心緹逃也似的出了書房,她沒辦法坦然面對老師。
回到后院,凝香先湊了上來,“主子,你又哭了?”
春詞一聽也圍到跟前兒,仔細看了看,輕聲問:“發(fā)生了何事?我們同你一起長大,同樣背負血海深仇,有什么事不能同我們說?”
懷心緹勉強笑了笑,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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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都無事發(fā)生,也沒見懷六嬸找耆老們開祠堂。
她一個婦人,祠堂豈會為她開?
懷心緹將所有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很多遍,心中漸漸有了籌謀
雖然前事無法與人言明,但她可以去改變決定,改變大局走向。
那一世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時間走上御史位置,掌了權后,通過仔細查詢,終于將博林城滅一事查出一些眉目。
可就在這個時候,懷六嬸突然跳出,指控她是叛將懷連竹之女。
所有一切功虧一簣……
當時太亂了,堇理說文先生叛了,太子上官鶴死了,張諍也死了……
所有事情不受控制的朝著最壞的方向發(fā)展,再無回旋余地。
那……懷六嬸的指控是導致失敗的主要原因嗎?
不,不是,失敗的原因是懷六嬸身后的人??杉词怪鼗钜皇?,她依舊沒能推理出背后之人是誰。
是文先生嗎?
如果為了殺她,相處的三十年時間,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下手。
但他一直沒動手,為什么偏偏要等到最后?
懷心緹想的太陽穴隱隱發(fā)痛,密密麻麻的謎團,根本無法理清。
搖搖頭,懷心緹將心思先放到了目前的事情上。
懷六嬸知道她真實身份一事上,說不通。
藏不住心思的懷六嬸,若真的知道她是叛將之女,早就嚷的人盡皆知,更有可能會把她送進縣衙。
現在不知道,那后來是誰告訴她的呢?
懷心緹腦中閃過一張臉,那天爭吵時搬出大闕律法的懷四嬸!
這個人不顯山不露水,不爭不搶,最是溫柔嫻靜。
她的性子與她的長相完全不匹配,被夸贊賢良的人,偏偏生了副勾人的容貌。
但懷心緹清楚的知道,這個人為什么臉上盡是媚色,純粹是因為她心思不單純,表現在眼里便帶了勾子。
懷家在龍泉鎮(zhèn)是數一數二的大族,其中盤根錯節(jié)的關系早已無法理清。
祖父還在時,周圍全是笑臉人。
祖父一去,每個人的心思再也藏不住的擺在了臉上。
當初懷四和懷六與祖父來往最多,懷四嬸和懷六嬸便也是家中???。
懷心緹左思右想,將目光鎖定在懷四嬸身上。
這個女人太會偽裝了,她記得,許多年后,凝香同她說起龍泉鎮(zhèn)變化,提到懷六和懷四嬸搞了破鞋,被族中清理出龍泉村一事。
至于緣由為何,她并未多問。
如今細想,怕不是他們私底下串通一氣,推出懷六嬸鬧事,準備坐收漁翁之利。
既然對方不仁,她也不必客氣,那就讓該發(fā)生的事情提前發(fā)生吧。
懷心緹目光逐漸堅定,吩咐凝香和春詞道:“這幾日不用跟著我。你們輪番去跟著懷六,日夜不休的跟。”
“跟著懷六?”春詞詫異,隨即想到了什么,問,“你說懷六口味兒什么的,難道……他偷人?”
“偷人!”凝香驚訝低喊一聲,“他長那個丑樣,偷人?就算偷人,也該是懷六嬸吧……”
看著兩人驚訝懷疑的樣子,懷心緹更加放低的聲音,道:“懷六去懷四的院子的話,想法子跟進去。如果有什么大場面,盡管敲鑼打鼓的喊人進去捉奸。懷六嬸遇事愛大喊大叫,如果能巧妙利用一番更好?!?/p>
“什么?!”兩道驚呼。
“去照做?!睉研木煵⒉欢嘟忉屖裁?。
凝香和春詞對視一眼,沉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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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的半夜,沉睡的小鎮(zhèn)突然喧鬧起來。
懷心緹坐起身,裹了衣服到前院。
文先生早就到了,見她出來眼神明滅不定。
府門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族中耆老們個個臉色鐵青。
連夜開了祠堂,懷六和懷四嬸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跪在祖宗牌位前。
懷六嬸哭天搶地,求耆老做主。
長輩們臉色難看至極,怒罵呵斥聲將祠堂填的滿滿當當。
這時凝香和春詞悄悄回來了,一左一右站到懷心緹身后,輕輕拽拽她袖子。
懷心緹松口氣,看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她可以置身事外坐等好戲了。
天將將亮起的時候,如從前的處理那般一樣,族中最后決定將懷六和懷四嬸逐出懷家,并且令兩人即刻滾出龍泉鎮(zhèn)。若兩人再敢回來,懷家族人遇見皆可打殺,殺后族中賞銀二百兩。
這樣的懲罰不算嚴厲,好歹留了性命。
懷心緹并未等最后結果,躲過文先生的視線,先一步帶著凝香和春詞上了馬車。
凝香灼灼的目光看著她問:“主子,你是怎么知道他們兩個有奸情的?”
“跟我說一說事情經過?!睉研木煵⑽椿卮鹉愕脑挘D頭又命車夫快些。
凝香與春詞對視一眼,簡短道:“這兩日懷四外出走貨,又見懷四嬸將院子里的使喚婆子支開,我們便多留了個心眼。半夜眼見懷六爬上了懷四嬸的床后,躲在懷六嬸屋外改了聲音議論了幾句,懷六嬸聽后直奔懷四家的院子。后來,事情就鬧大了。主子放心,沒人發(fā)現我們?!?/p>
懷心緹點點頭,徹底放下心來,道:“他們的事我不記得是聽到哪個丫鬟婆子議論了,本來不想管,但懷六嬸天天罵我實在心煩?!?/p>
“主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為何……沒同文先生招呼一聲?!贝涸~觀察著她的神色。
提到文先生,懷心緹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靜了好一會兒后才道:“有些事情我還沒想明白,不必同老師多說。我們去鎮(zhèn)外送一送懷六叔和懷四嬸,有些話我想問問他們?!?/p>
頓了頓,懷心緹含糊的又道:“問完話,殺了他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