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心緹坐到石凳上,就那么等著。
云青跳到地面,坐到懷心緹對面,帶有審判意味的目光直直看著她。
“云青,我確實知道你。”懷心緹看著他臉上的面具,“我知道以后很長一段時間你會跟著我,我不會刻意避開你,你聽到的看到的,都可以同上官堇理明說。”
“這么坦蕩?”云青抱臂。
“我這里無事不可對上官堇理坦誠,所以不必花心思猜我要做什么。”懷心緹目光毫不回避,“對了,有個高手叫周化之,善用長刀。如果哪天你碰上他,聽我的,一定要殺了他!”
“周化之我認識,只是想多問一句,為何要殺他?”
懷心緹詫異,“你認識他?怎么可能……”
“周化之,字時雨,父入贅,姓及。”云青平淡道,“他母親對他父子二人極差,差到還不如府上最低賤的奴仆。十二歲那年,父親死后離開周家,此后自稱及時雨。”
“你如何認識他?他師承誰?如今在為誰辦事?”懷心緹急促問,
“我與他算得上師兄弟,至于師傅不方便告知。我們出山后各擇其主,我與王爺有緣,而他則是永榮王的門客。”
“誰?”懷心緹驚得站起身,聲調不可控的拔高許多。
清晨第一縷陽光在此時灑落,明亮溫暖的光亮將方才的昏暗驅散。
懷心緹被陽光耀的瞇了瞇眼,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難以平靜。
“有問題?”云青抬眼,似是而非的打量她。
懷心緹抬步就走,直奔上官堇理的臥房。
青崖剛打開屋門,見她匆匆而來,笑道:“懷大人,早啊,找我主子有事?”
懷心緹越過他闖進屋內,看到上官堇理只著里衣坐在榻上,一副還未完全醒過神來的樣子。
“欸?懷大人,你……”青崖佯裝阻攔,觸到上官堇理的眼神后忙退到屋外。
上官堇理站起身展開雙臂,完全忽視她帶有怒意的神色,聲音低沉道:“給我更衣。”
懷心緹瞬間冷靜下來,溫順的上前為他穿衣。
上官堇理盯著她冷下來的臉不由挑眉,隨意問:“大清早找我何事?”
“大人領黜陟使一職,還要在單景待多久?”懷心緹手上整理著他的腰帶。
“趕我走?”上官堇理微顯不悅,坐下吩咐,“束發。”
懷心緹上前兩步拿起梳子,輕攏他的黑發,眉眼從方才的咄咄逼人變的溫柔。
他們那段最快樂的時光,雖沒有捅破窗紙,但親昵的事一樣沒少做。
她為上官堇理束發,上官堇理給她描眉點唇。
懷心緹手下越發輕柔起來,發絲一縷一縷滑過手指,她清楚的感覺自己起了貪念。
早一點與他發生點兒什么有何不可?
上官堇理這樣的人,雖有皇帝看護,但因為父親的事情,遭受過無數白眼和算計。
現下皇帝委他重任,天大恩寵的同時,也為他招來更多的敵意。
暗潮之下,似乎除了皇帝寵愛和虛妄的博林王稱號,只剩身邊的幾個小廝,以及不能拿到手中的博林城和博林殘軍。
與她一般,他亦是孤身一人。
想到上官堇理在危險重重的釜京長大,懷心緹手下動作越來越綿,眼中的憐惜之意洶涌而出。
“懷大人,你在做什么?”上官堇理反手抓住她手腕,銅鏡上映出兩人的臉。
懷心緹抬頭,視線在銅鏡中與他相交。
渾身一顫,拂開他的手,快速冠好發。
銅鏡里上官堇理依舊看著她,“懷大人,你看我的眼神似在看什么故人。我讓你想起了誰?”
懷心緹忙后退一步,垂眼看地,“大人,下官想問,您知曉周化之是永榮王的門客?”
“知曉。”
懷心緹心中一窒,不由想到文渡川。
“你說,永榮王為何要殺我?”上官堇理起身面對她。
“大人下一步準備怎么做?”懷心緹跳過他的話問道。
上官堇理逼近少許,“懷大人,做好你的單景縣令,不該過問的事別張嘴。”
懷心緹抬眼對上他,從他眼中看到警告的意味。
“是,下官冒失,這就告退。”
懷心緹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房內,凝香已經起了,湊近她小聲道:“主子。春詞昨夜什么時候回來的?”
“天快亮的時候。”懷心緹滿腹心事,“去書房,別吵到她。”
凝香先去灶上端了吃食,兩人在書房的矮桌上對付吃了。
方收拾妥當,衙門口的鳴冤鼓又響了。
衙役來稟報,還是萬有才和周正發。
青崖隨后跟了過來,他對懷心緹的態度與以往大有不同。
“懷大人,聚金堂的案子今日審不審?”
“讓他們放告日再來。”懷心緹頭也沒抬。
青崖吩咐衙役去把兩人弄走,笑嘻嘻的看向凝香,“凝香姑娘,我一會兒要在城內逛一逛,要不要一起?”
凝香點頭,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書房。
周圍安靜下來,懷心緹內心依舊沒有平靜下來。
周化之是永榮王的門客,文渡川可能也是他的人。
周化之刺殺上官堇理的時候絲毫沒有手軟,是不是說明因為某些緣故永榮王提前動手了?
她該怎么做?
懷心緹枯坐半響依舊沒有想出對策,恰好春詞睡醒,兩人起身前往牢獄。
楊白氏被單獨關著,她見到懷心緹時木然的表情轉變為喜悅。
楊白氏隔著木門匍匐跪下,帶著哭腔道:“懷大人,我兒如何了?”
懷心緹嘆口氣,直接道:“那兩個孩子不見了,楊剛快死了,楊希倒是活過來了。”
“什么?”楊白氏聲音拔高發顫。
“兩個孩子不見了,柳煙煙闖進長樂坊尋人,被打手扔了出來。”懷心緹面無表情道,“楊白氏,他們的命現在握在你手中,你要跟本官說實話嗎?”
“他怎么沒死?我該下手再準些,老天怎么能讓畜生還活著?”楊白氏滿臉憤怒,滿臉希冀的抬頭看向懷心緹,“懷大人,我說了實話后,你能救他們?能殺了楊希?”
“楊希有罪,該殺自然殺。至于其他,本官只能保證盡力一試。”懷心緹并未一口應承,“楊白氏,你說便還有救他們的機會,不說,你們都必死無疑。”
楊白氏咬咬牙,磕頭道:“我說,求大人救救我們。不,救救我兒他們,我老了,死了也不要緊……”
一旁的春詞掏出紙筆,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楊白氏緩緩將事情道來,“前面我嫁給楊希的事情屬實,開始的時候,我很感激他不嫌棄我這樣的……身體。可后來,慢慢才知道楊希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