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心緹的話引得眾人瞠目,互相間眼神一碰,浩浩蕩蕩跟著懷心緹走回縣衙。
官案已搬到衙門門口,“廉德兼明”的匾額也高懸起來。
春詞對懷心緹行禮,在她下手坐定,儼然依舊是主簿角色。
與上一次審訊多了兩倍衙役,這些人面色肅然的分列兩側,手中緊握殺威棒。
懷心緹走到官案后,環視四周,從百姓臉上看到質疑和困惑。
再抬頭瞥見不遠處屋頂上,卓清河沒正形的坐在上面看熱鬧。
凝香湊到她耳邊道:“主子,一切都妥了。”
懷心緹方才和暖神色瞬變威嚴,衙役將萬有才帶到桌案下。
懷心緹坐下,抓起驚堂木,“啪”的一聲重重砸上桌面。
“威武”聲頓時響起,那聲音雖低沉,卻直擊眾人心臟。
圍觀百姓臉上變換神色,看向懷心緹的眼神里帶了訝異和忐忑。
懷心緹開口道:“堂下所跪何人?”
“小民萬有才。”萬有才哪里知道會是這樣一個場面,頓時雙腿先軟,膝蓋生生磕在石板路面上。
“萬有才,大闕律言,擅闖官署者杖二十,非放告日提告杖二十。你可知曉?”
“小民知曉。”
“來人,行杖!”
“大人!”萬有才喊道,“前些時日您接了我的訴狀,今日為何要打?”
萬有才被衙役摁在條凳上,褲子一扒,木板與皮肉相接的啪啪聲頓時響起。
圍觀百姓噤聲,一時間想離開又不敢挪動分毫。
“萬有才,本官當日便讓人同你說過,訴狀我接了,放告日自然會開堂過審。方才在街上你也說愿意挨二十棍棒現在提告。你如今又問為何要打,這般說話顛倒反復,是藐視公堂,還是不把大闕律法放在眼里?”懷心緹怒道,“來人,再打二十板以示告誡。
又二十杖結束,萬有才雙股已皮開肉綻。
衙役草草給他系了褲帶,把人從條凳上挪到地下。
萬有才疼的冷汗直冒,顫顫巍巍跪都跪都跪不好。
懷心緹沒有問他話,冷冷看著他等他勉強跪起。
“萬有才,你訴狀上說,聚金堂被周正發竊走錢財無數,可有證據?”懷心緹淡聲問道。
萬有才心中暗暗叫苦,忍著疼道:“錢柜鎖頭被砸,柜中遺落周正發常帶的扳指。各位父老鄉親皆可為我作證,他們都見過周正發的扳指。”
“來人,去帶聚金堂伙計,帶周正發,取證物。”懷心緹冷聲吩咐,立刻有衙役提刀前去。
懷心緹突然喝問:“萬有才,本官問你,你今日所告是為自己告,還是為聚金堂?”
萬有才正猶豫如何回答,結果聽見上方驚堂木“啪”的一聲重響,六神無主下又被“威武”聲灌滿耳朵。
頓時哆嗦道:“當然是為聚金堂。”
“來人,帶聚金堂正主王言!”
懷心緹話音一落,萬有才哭喊起來,高聲道:“大人,小民不告了,小民不告了……”
“萬有才,本官為你公開審理,你也為了提告挨了二十杖。現在你說不告了,置本官于何地,又置大闕律法于何地?”懷心緹怒目而視,兩列的衙役殺威棒急促敲擊地面。
萬有才面色如紙,神情明顯恍惚起來。
沒一會兒,衙役帶著王言先到。
懷心緹直接道:“王言,聚金堂可是你做主?”
“正是小人。”王言上前彎腰行禮,眼風狠厲的掃了一眼癱頹在地的萬有才。
“萬有才可是你聘用管理聚金堂的掌柜?”
“是。”
“他告員外周正發竊取聚金堂錢柜銀錢一事,你是否知情?”
王言眼睛瞇了瞇,道:“知情。”
“來人,王言杖二十。”懷心緹驚堂木又響,震的周圍人面面相覷。
衙役上來不由分說堵了王言的嘴,將他摁到條凳上,杖板交替落下。
周圍本安安靜靜的,不知人群中誰嘟噥了句:“還真打啊,為何打?那可是王言……”
王言一頓打挨完,除了疼還有怒。
他養尊處優慣了,哪里遭過這樣的罪。
“萬有才,你提交狀紙,狀紙落款也是你的名字,你三番五次堅持要提告,故而本官按律法對你行杖二十。你藐視公堂,我再杖你二十。你可覺不妥?”懷心緹將目光轉向萬有才。
萬有才面無血色,應:“大人按律行事,沒有不妥。”
“好,萬有才,我再問你是為自己告還是為聚金堂告,你當著眾百姓面說為聚金堂提告,是也不是?”
萬有才整個人抖了抖,聲音打顫:“是。”
“王言,你的掌柜前來為聚金堂提告,而你是聚金堂主家。那便是你要狀告周正發竊取錢物,非放告日提告,我依法杖你二十,是否合法合理?”懷心緹面無表情道。
王言猶如吞了蒼蠅般,面色不善卻也只得答:“合法合理。”
這樣的開場是眾人沒想到的,就連遇過很多事情的云青都暗暗震驚。
懷心緹這般大費周章將兩人打一頓,不知在為后面鋪墊什么。
衙役帶著周正發適時登場,周正發見場面不對,連忙跪下道:“見過大人,小的是周正發。前些日子跟著萬有才來過縣衙,愿意當堂對質證明清白。”
聚金堂的伙計捧著裝證物的盒子到來,低眉順眼的將東西交給衙役。
衙役交到官案,懷心緹打開,一枚翠綠欲滴的扳指靜靜躺在里面。
懷心緹將扳指舉起,問:“周正發,這枚扳指可是你的?”
周正發面露難色,喏喏道:“確實是我家的祖傳扳指,價值連城。前些時日丟了……”
“丟了?”懷心緹發難,“既然是祖傳,又價值連城,為何不尋?周正發,若你言語隱瞞,即使無罪也會有杖責,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小的不敢有所隱瞞,只是說出來,怕大家不能相信……”
“若所言屬實,本官自會替你決斷。”
周正發舔了舔嘴唇,道:“小的在單景雖是個員外,但家道中落,徒有其表罷了。那日我與夫人拌嘴兩句,心中苦悶多飲了幾杯酒。
酒后暈暈乎乎的見一白發白眉白須老道站在面前,那老道同我討酒喝。可惜我酒杯酒壺皆空,無法請他。
老道也不惱,指著我的扳指說此物與他有緣法,不知能否成全他?
我覺得自己是在夢中,便摘下扳指遞給他,讓他只管拿走。
結果老道哈哈大笑,說扳指他只是借用,他日一定奉還。
又說為報我慷概之情,愿贈我多多銀票表達謝意。讓我酒醒之后,去家中后院自行挖取。
第二日醒來,我頭疼不已。低頭見扳指沒了,只當是夫人氣急給我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