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姜澍遙沒想到自己會和閆蓓蕾還有她的同桌陸航成為好朋友。外表柔弱的閆蓓蕾，卻是典型的獅子座，非常有主見和個性。陸航從來沒有正行，愛逃課，唱歌，與人發生沖突，卻唯獨對自己的同桌言聽計從。

開學后第一個小長假是五一，夏舒晴約姜澍遙一起坐公交回家。放假那天，車站擠滿了學生。夏舒晴有經驗，早早跑去占了門口的兩個座位。姜澍遙正在興奮地向夏舒晴炫耀自己的假期計劃，就看到池紀欒和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女生一起走過來，也上了這輛車。

姜澍遙說不清當時自己心里的感受，很想跳下去坐另一輛車，又想多看看池紀欒和那個女生。他們來遲了，沒有座位，只能站在門口。

“紀柔姐，沒座位了，你來跟我們擠一擠吧。”夏舒晴親熱地喊那個女生。

“不用了晴晴，站一會馬上就到了。”那個叫紀柔的女生，不僅長得好看，聲音也好好聽。

站著的池紀欒沖姜澍遙笑了笑，并沒有說話。姜澍遙很想把座位讓給他，又覺得這么做太突兀。

“澍遙，剛我打招呼的那個美女，漂亮吧？是池紀欒的姐姐，叫池紀柔，比我們高一級。”很明顯夏舒晴因為有這樣一個美女遠親而驕傲，不過姜澍遙也覺得確實值得驕傲。

車上人太多，車門半天關不上，司機突然一發動，就聽到有人尖叫了一聲。姜澍遙轉過頭，看到池紀欒沒站穩，車門突然關閉把他的手指夾了一下。司機馬上停車，開了車門。姜澍遙顧不上聽旁邊池紀柔的罵聲，一把拉住池紀欒被夾的手，看到他拇指的指甲已經變青。

“疼不疼啊？”她一邊問，一邊用嘴給他的指頭吹氣。

“不疼不疼，沒事的。”他嘴上說不疼，卻不自主地吸氣。

姜澍遙站起來想換池紀欒坐下，可池紀柔已經找了人讓座位，她扶著他走開，卻一直在教訓他“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要小心都記不住，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讓人省省心啊。”

姜澍遙突然特別想看看池紀欒在家里是什么樣子，他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嗎？他們在家里會互相斗嘴嗎？他的父母最慣著的是池紀欒嗎……

可那個年紀的心思，還不足以抵過放假在家貪吃貪睡的幸福感。姜澍遙每天在家除了攛掇弟弟姜澍豐一起偷看電視，就是給他講自己在高中的見聞，弟弟才初二，對高中生活充滿了好奇。姜澍遙跟弟弟關系一直特別好，建立了長期對抗父母的統一戰線。

假期很快結束，回到學校已經過了立夏，天氣很暖和，好多人都開始穿短袖。可能因為例假來臨的緣故，姜澍遙發現這學期自己的胸部開始快速發育，穿上短袖顯得鼓鼓的，她覺得很羞恥，索性不管天氣如何都套上寬松的校服在外面。

五月底是甘昕雯的生日，姜澍遙給她買了賀卡，寫了長長的信。姜澍遙在粘信封的時候被池紀欒看到，他一副抓到她把柄的笑，“是不是給那個鄭炎寫的？”

姜澍遙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你弄錯了，鄭炎只是我的同學。”

“那你給誰寫的？”

“我最好的朋友，她馬上過生日，你要不要也給她寫一句祝福？”她以為他會嗤之以鼻。

沒想到他真的拿過信紙，寫了一句“小孩兒的好朋友，祝你生日快樂！”可他的署名真的逗笑了姜澍遙。

“star？你以為你是明星啊？”

“怎么，我起英文名你有意見？”

“不敢不敢，您是大明星，我怎么敢有意見呢！”

后來姜澍遙還是忍不住勸了池紀欒，就像趙勉勸她的一樣。她說：“大明星你不要再和那些壞學生一起玩了，你和他們都不一樣，別學壞了。”

池紀欒居然誠懇地接受了，他說：“謝謝你小孩兒，我記住了，以后不跟他們走太近。”

當池紀欒逃了一下午課，到校外打架，滿身是土鼻青臉腫地回來的時候，姜澍遙就確定這個世界最不該相信的就是男人說的話。她很苦惱，因為她想不通他為什么不少惹點事，也想不通自己為什么要替他擔心。

還沒到六月，學校就給高三的學生放了考前假，高三學生所在的頂樓一下子被騰空，其他年級的學生都跑到頂樓早讀，課外活動也擴展到了頂樓。

一天晚自習課間，池紀欒叫姜澍遙去頂樓溜達一圈。頂樓只有走廊的燈亮著，有點暗。池紀欒跟她講自己初中的糗事，姜澍遙隱約看到有液體從他的鼻子流出，她說：“大明星，天又不冷，你怎么還流鼻涕？”

池紀欒伸手一摸，“我流鼻血了。”

“啊？那怎么辦啊！疼不疼啊？”她很著急。

“瞧把你嚇的，流鼻血怎么會疼？”

“那怎么辦啊？我也沒帶紙巾。”

“沒事沒事，回教室借點紙塞上就好了。”

“不行，你在這等著，我去老師辦公室要點紙和水。”姜澍遙說完就跑過去敲老師辦公室的門，開門的是位男老師。

“老師您好！我是高一的學生，不好意思，我同學流鼻血了，能借您點紙巾和水嗎？”

“好。”老師很快拿來了一包紙，一瓢涼水。

姜澍遙先幫池紀欒輕輕堵住鼻孔，再澆水給他洗臉、洗手。回教室的路上，池紀欒說“小孩兒，你對我真好。”

六月六號，任課老師要去當高考監考員，所以學校又集體放三天假。

姜澍遙正在收拾書包，池紀欒走過來，他問：“小孩兒，你家里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姜澍遙當然不敢告訴他，爸媽一直告誡她不能和男同學聯系太密切，男生打電話到家里那就相當于點雷。可路過的李東恒太好事，他一把摟過池紀欒，“這種事你找我呀，一瓶飲料，我保證三分鐘把她家電話弄給你。”

姜澍遙又不想讓他知道家里的電話，又好像在期待什么。

回到家，媽媽的手機一響，她就緊張，只能默默祈禱李東恒找的號碼是錯的。

第二天吃晚飯時，手機提示有短信，媽媽看完遞給姜澍遙，“好像是你同學。”

“澍遙，你在家干嘛呢？”雖然從來沒聽他說過自己的號碼，雖然他從來不叫自己澍遙，姜澍遙也能馬上斷定這短信是池紀欒發來的。

她很忐忑，回不回他？要是回，肯定會你來我往聊下去，媽媽就會發現。要是不回，他會不會直接打電話過來，那更完蛋。

忐忑之后，姜澍遙終于想出一招。她告訴爸媽這就是自己一直說的學霸同桌夏舒晴，爸媽很高興，鼓勵女兒繼續跟好學生做朋友。姜澍遙說回短信太麻煩，想給她回個電話，爸媽也很高興地同意了。

姜澍遙跑到自己房間，關了門，屏住呼吸按下那一串號碼。“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再打，還是無法接通。

再磨蹭下去，爸媽肯定要說了，姜澍遙只能放棄，心想池紀欒這次要害死她了。

一晚上，姜澍遙都在豎著耳朵聽有沒有電話鈴響，不過幸好那個人再沒有動靜。

回到學校，池紀欒果然來問她，“你收到我發的短信了嗎？怎么不回？”

“我沒收到，你發錯了吧。”

“159********，沒錯啊！”

她盯著他看，他才發覺自己背得有點快，馬上掩飾，“不用太崇拜我，我的智商就是這么驚人，不信你給我一串數字，我能馬上倒背如流。”

姜澍遙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幼稚，又好可愛。不知從哪天開始，自己會在人群中搜尋這個人的身影。他出現時，自己會高興，他不出現，自己會失落。假期那個電話雖然沒打通，可內心深處，似乎早已跟他訴說很多。

六月的蘆周鎮雨水很多，而且沒有征兆，早上還是晴天，中午就下起連綿的中雨。

第一天下雨，姜澍遙沒帶傘，夏舒晴要帶她去吃午飯她也沒去。她打算先在教室睡一覺，醒來吃桶泡面。

她的計劃還沒來得及進行，池紀欒就過來坐在她身邊，“小孩兒，你中午不回去吃飯了嗎？”

“嗯，下雨了沒帶傘，我怕感冒，不想回去了。”

“我也不回去了，你想吃什么我去買。”

“你一個大男生也怕冷啊？”

“我不怕冷，就是想和你待著。”

姜澍遙又緊張又開心，想了半天，她說，“那你姐姐會擔心的。”

“不會的，我經常跟同學去蹭飯，不一起吃飯她都習慣了。”

姜澍遙忘了后來他們從哪兒聊到了哪兒，連泡面也沒吃。三個小時的午休，好像從來沒有這么短過。

下午放學，池紀欒等姜澍遙一起回。他問她，“你餓了吧？”

“我不餓。”

“你說明天還會不會下雨？”

其實姜澍遙心里也在想，如果每天下雨，就每天都有借口跟他待在一起了，待在只有他和自己的教室。

老天仿佛也猜到了姜澍遙的想法，又連著下了兩天中雨。那兩天姜澍遙書包里明明裝著傘，卻一直不往外拿，等到同學都走完了也沒拿出來。池紀欒也不奇怪她不回寢室，心照不宣地買來餅干和牛奶給她。

但每天中午，兩個人都沒吃多少東西。十幾歲的人生，似乎沒多少故事可講，可兩個人講了幾天都沒講完。

學校被設置成中考考點，所以又放三天假。

池紀欒說自己經歷了上次放假趕車的陰霾，這次不想再擠，所以要請半天假先撤。

他請假回去的那天下午，又開始下雨。姜澍遙發現他在她書桌放了一堆零食，可她沒有心情吃。她覺得自己的胸腔好像少了一塊東西，她的心也下雨了，灰蒙蒙的。

回到家的姜澍遙也沒有心情再貪吃貪睡，她每晚都遲遲睡不著，第二天又早早醒來，腦子里都是那張熟悉又模糊的面孔。

她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同樣也在想著自己，她想，如果是，那自己一定比這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幸福。

返校的第一天，姜澍遙把自己深思熟慮寫好的信夾到了趙勉的書里。她知道趙勉這么多年對自己特別好，可她不想違背自己的心。喜歡一個人，原來這么抓心撓肺，這么煎熬卻又充滿欣喜。她不能給趙勉未來，所以不能再自私地收下他的守護。

趙勉沒有回信，姜澍遙以為他恨死了自己。下午到寢室門口，她看到他在等她。

她先開口，“對不起。”

“不需要對不起，我只希望你以后開開心心。”

“還能做朋友嗎？”

“你有任何事我都會幫你，但沒辦法當你是朋友。”

“好好學習，考自己理想的大學。”

“不重要了。”

“我不值得你付出，忘了我吧。”

“不說這些了，下周會考，陳茹說接我們一起吃飯。”

“算了，你去吧，我不去了。”

“她等了一學期了，你忍心嗎？我還不打算告訴她我們的事。”

陳茹是趙勉初中最好的朋友，跟著趙勉，對姜澍遙像對妹妹一樣好。她沒考上高中，去讀了職校。之前三人早就說好的，等姜澍遙他們會考時一起吃飯。

姜澍遙不好意思，也不敢去見陳茹。陳茹一直說等姜澍遙嫁給趙勉的那天，她要第一個當伴娘。雖然自己并未承諾過要嫁給趙勉，可姜澍遙覺得終究是自己辜負了他，也沒有底氣見陳茹。

“只是見面吃個飯，問問她過得好不好，你別想太多。”趙勉好像清楚姜澍遙在想什么。

“那好吧，到考場再和你聯系。”

會考第一科在早上九點，許多人選擇提前一晚到考點附近住酒店，池紀欒也提前走了。盧昱帆說自己能訂到很早的班車，一個小時就能到考點，所以約了姜澍遙第二天早晨出發。

清晨五點，夏舒晴拖著還在做夢的姜澍遙起床的時候，姜澍遙就已經后悔沒提前出發了。天又在下雨，有點涼。她們在車上睡了一路，早餐也沒來得及吃，到達考點縣一中的時候才七點，滿校園沒有一個人。

夏舒晴聯系了自己的朋友，帶她倆找見了各自的考場。朋友帶她們去一中食堂吃早飯，姜澍遙一眼就看到了池紀欒。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短袖，早晨洗的頭發還沒干。

他也看到了她，很快走過來。“考場看過了嗎？”他問。

“看過了，你呢？”

“我昨天就看了，你在第幾考場？”

“五十四。”

“我在五十一，就隔兩個教室。”

“涂卡筆、橡皮都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考完了我們……”

“澍遙，走啦，陪我去衛生間。”夏舒晴喊她走，所以她沒聽清池紀欒說考完了要干什么。

第一科結束出考場，姜澍遙就看到了在門口等她的趙勉。他總是低著頭，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她的。他沒說話，拿起她的書包背上，姜澍遙也沒問他去哪里找陳茹，只是跟著他往前走。

下過雨的小路不好走，姜澍遙滑了一下，趙勉伸手拉住她，她想掙脫，他一直沒放。

一路上姜澍遙想了很多，見到陳茹時只剩下高興。

陳茹長高了，也變漂亮了，還是那么爽朗，還是喜歡在趙勉面前捉弄姜澍遙。她給他倆講自己的老師和同學，講自己排練的節目，講食堂的飯菜，每一樣姜澍遙都覺得十分新奇。

陳茹說自己不想在縣城呆一輩子，有機會一定要出去看看。姜澍遙不是很明白，她看著同樣懵懂的趙勉，明白陳茹早已比他們都成熟。

吃完飯，陳茹帶他們去她的寢室休息。趙勉說他不困，姜澍遙因為早起又坐車，早已困得睜不開眼。陳茹讓她在自己床上睡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姜澍遙沒看到陳茹，只有趙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就一直坐在這嗎？”

“嗯。”

“我睡了多久？陳茹呢？”

“她去教室寫作業了，你睡了半個多小時。”

“那我們走吧，下午的考試快開始了。”

“我去打點水，你洗一下臉。”

姜澍遙心里很別扭，不想讓趙勉對自己這么好，又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減少對他的傷害。還有陳茹，她要是知道了最近發生的事，還會拿她當朋友嗎？

姜澍遙想，幸好下午還要考試，不然自己一定會被這些問題給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