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瘤壓迫血管，侵蝕了我的視網膜。

慢慢的我會變成一個瞎子，失去所有行動能力。

我想在徹底失明前，去做一件事。

凈山寺每天都會涌進大批虔誠的信徒，信徒們祈禱神明，賜予他們美好的姻緣。

我強忍著身體上的劇痛，一步步走到凈山寺殿前。

膝蓋跪在蒲團上，我對神明說，“我跟周聿衍的緣分已盡，希望他能早日覓得良人。”

我踉蹌著起身，走到那棵百年老樹下。

樹下纏滿了紅繩，信男信女在紅紙上寫下彼此的名字。

這樣的話，這輩子就能成為一對佳偶。

用老樹枝干做成的柵欄，上面掛著密密麻麻的姻緣鎖。

一個生銹的姻緣鎖上，寫著“姜胭”和“周聿衍”的名字。

恍惚回到了七年前，周聿衍帶著我上凈山寺。

他跟主持求了一只姻緣鎖，親手鑿刻上我和他的名字。

他說:“姻緣鎖會把我們牢牢鎖在一起，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

我撫了撫那只姻緣鎖，男人的誓言猶在耳側。

昨天他帶著別的女孩，在老樹上系上姻緣繩。

他背棄了我們的誓言，與那個女孩締結姻緣。

我拿出一把小錘子，往那只寫著兩人名字的姻緣鎖砸了下去。

既然周聿衍已經不愛我了，那只姻緣鎖就沒必要留著了。

我要在離開前，親手毀掉我們相愛過的痕跡。

很快，姻緣鎖上兩人的名字就變得模糊不清。

我的掌心里血肉模糊，仍不肯停下。

一下一下，就好像沒有痛感一般。

直到那只姻緣鎖“哐當”一聲掉落在地，我才停手。

我彎腰撿起那只生銹的姻緣鎖，丟下陡峭的山崖。

看著那只姻緣鎖徹底消失在視線里，我才收回視線。

一場高燒來勢洶洶。

恍惚間回到了七年前，那時候周聿衍很愛很愛我。

那天我過生日，路過一家婚紗店，看到店里一件漂亮夢幻的婚紗。

白色的婚紗穿在模特身上，像極了童話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我指著櫥窗里那件漂亮的婚紗，對周聿衍嬌羞地笑，“等結婚的時候，我要穿上漂亮的婚紗，嫁給心愛的他。”

周聿衍輕輕地抱住我，“阿胭，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娶你回家了。”

“你什么時候嫁給我呀？”

我臉頰悄悄染上兩團紅暈，“等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周聿衍牽起我的手，“真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

分手的時候我們鬧得很難堪，幾乎是不歡而散。

他用盡手段娶了我，卻連場像樣的婚禮都沒有。

我沒能穿上漂亮的婚紗，沒能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嫁給他。

爸媽已經不在了，沒有人為我送嫁。

我收拾了幾件衣裳，拖著行李就搬進了周聿衍的別墅。

若不是結婚證上有我和周聿衍的名字，我都想象不到自己已經嫁給了他。

迷迷糊糊間，我撥通了周聿衍的手機號碼。

我哭腔很重，“周聿衍，你說過要給我買昂貴的婚紗，讓我做最漂亮的新娘。”

“你個大騙子！”

我哭得很傷心，摔了手機。

周聿衍陪著安蕎浪漫旅行，他哪有時間管我？

我哭累了，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高燒后喉嚨好像被烈火灼燙一般，一只冰涼的手掌拭了拭我的額頭。

“你發燒了。”

我猛地睜開眼，用力甩開他的手，“周聿衍，你不是在陪小情人浪漫旅行嗎？”

他怎么突然回來了？

周聿衍眸色驟冷，“是誰打電話給我，哭嚷嚷說想我了？”

一股羞恥感席卷了全身，我臉色煞白。

昨晚的記憶出現了斷層，夢境和現實交織在一起。

我頭疼欲裂，眼里是麻木的悲傷，“發燒時說的胡話，你不用當真。”

他在電話里聽我哭得傷心欲絕，拋下小情人連夜坐飛機趕了回來。

周聿衍皺著眉頭，輕聲哄我，“我聯系了知名的婚紗設計師Jone，為你量身定制一款婚紗。”

“我們挑個好日子，給你補辦一場婚禮。”

我猜不透他，“周聿衍，你發什么瘋？”

沒有穿過婚紗，沒有浪漫的婚禮，一直是我心頭的遺憾。

我跟他都要離婚了，他搞這些形式主義算什么？

想求和？

可我就要跟這個世界告別了，我不想要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也不需要周聿衍了。

周聿衍掐著我的脖頸，惡狠狠地罵，“姜胭，你他媽把我當猴耍呢？”

肺里的氧氣被壓榨，讓我嗆咳起來。

我笑著抬眸看他，“周聿衍，你說我不配穿上那一身潔白的婚紗，你說我侮辱了‘愛情’這個美好的詞匯。”

“如今你讓人為我定制婚紗，你就這么喜歡犯賤嗎？”

那些話仿佛鋒利的刀子，將他的心狠狠割傷。

周聿衍氣瘋了，像一只失控的野獸。

他猩紅著眼睛，“姜胭，你說我欠一件漂亮的婚紗，你說我欠你一張場浪漫的婚禮。”

“是不是我補給你，你就不會跟我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