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語唇角微揚：“水不能浪費，但酒也不能停。只是——“她指尖輕輕一敲桌面，“從今日起，酒坊改釀烈酒?！?/p>

阿強眼睛一亮：“烈酒蒸發少，耗水少！”

“不止?！蹦扒дZ淡淡道，“烈酒能換糧，能入藥。”陌千語心里默念著：必要時候……還能當火油。

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站在角落的小蓮，見小姑娘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所有人都被安排了任務，唯獨自己沒有被提及，難免有些失落。

陌千語唇角微揚，溫聲道：“至于小蓮……”她故意頓了頓，見小姑娘立刻抬起頭，眼里帶著隱隱的期待，才繼續道：“我有個最重要的任務交給你?！?/p>

小蓮眼睛一亮，連忙上前一步：“小姐請吩咐！”

“你負責大家的伙食，每日的餐食安排、食材分配都由你來決定。”陌千語語氣認真，“另外，還要監督水的使用，務必做到不浪費一滴。這件事看似簡單，實則關系重大，你能做好嗎？”

小蓮先是一怔，隨即用力點頭，聲音雖輕卻堅定：“能！我一定仔細安排，絕不辜負小姐的信任！”

陌千語滿意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好，那就交給你了?！?/p>

陌千語收斂笑意，目光緩緩掃過屋內眾人，聲音沉穩而有力：“諸位，接下來我們要打的是一場硬仗?！彼讣庠谧烂嫔陷p輕叩擊，“天時不利，水源將缺，這幾日每個人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p>

阿強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昭明和小荷對視一眼，默默握緊了手中的工具。角落里的小蓮抿著嘴唇，手指悄悄攥住了衣角。

她轉向昭明二人：“地窖最遲明日日落前要完工，挖好后立即鋪上油氈?！鳖D了頓，又補充道：“我會借兩匹騾子給你們使。”

窗外忽然卷過一陣燥熱的風，吹得窗欞咯吱作響。陌千語走到窗前，望著遠處泛黃的山脊線：“從今日起，所有人卯時集合，亥時歇息。小蓮——”

被點到名的少女渾身一顫：“在！”

“每日寅時三刻備好朝食，戌時交更前收驗各處的儲水缸?！蹦扒дZ轉身時，夕陽的余暉在她眼中映出灼灼光亮，“記住，我們現在省下的每一滴水，都是往后活命的指望?！?/p>

眾人齊聲應是，屋內的空氣仿佛都跟著緊繃起來。陌千語最后環視一圈，輕聲道：“去忙吧。五日之內，我要看到成效?！?/p>

眾人領命而去，望著遠處蜿蜒的山路。阿青本該在三日前就回來復命，如今卻音訊全無。一陣熱風卷著沙塵撲來，她瞇起眼睛，抬手擋了擋。

回到自己的小屋，陌千語點亮油燈，昏黃的光線在土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她從木箱底層取出紙筆，研墨時手指微微發抖。墨塊與硯臺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內格外清晰。

“師傅尊前：“筆尖觸及紙面，墨跡如她此刻的心情般沉重。”

“徒兒千語叩首。自師傅離村，已近一年。本不該打擾師傅，然村中突逢大變，徒兒才疏學淺，恐難當大任...”

寫到此處，她停下筆，眼前浮現出白日里村民們緊張的面容。窗外傳來幾聲犬吠，陌千語走到窗前，看見幾個村民在月光下忙碌，搬運著儲水的陶缸。她深吸一口氣，回到桌前繼續寫道：

阿青從臨縣帶回天災預警后，徒兒便著手抗旱準備。現已挖好地窖三處，儲水缸二十口，油氈明日可鋪設完畢。然...”

她的筆鋒頓了頓，一滴墨在紙上暈開，如同她心中擴散的不安。

“然傳信之阿青自那日后便杳無音信。徒兒派人尋遍臨縣，未見蹤跡。村中已有流言，說阿青預見旱情嚴重，獨自逃難去了?！?/p>

陌千語咬了咬下唇。阿青是幾人里面最年長的，向來穩重可靠，斷不會做出這等背主之事。除非...是遭遇了不測？？

她定了定神，繼續寫道：“徒兒深知阿青品性，不會棄村而逃，也絕無可能不告而別。如今村中人心浮動，更令人憂心的是，大旱之后必有大疫。

師兄被朝廷急召入京，至今未歸，莊里缺醫少藥，若真到那時，恐怕難以應對。師傅若得便，望能早日回莊主持大局?！?/p>

陌千語凝視著手中那塊泛著幽光的墨家令牌，指尖摩挲過凹凸的紋路。令牌邊緣的夔龍紋在燭火下忽明忽暗，“現在用掉這份人情，未免太可惜了......”

如今師兄未歸，村中缺醫少藥，若真爆發大疫，后果不堪設想……但若此時用了，日后若遇更大的危機，又當如何？

陌千語將令牌收入懷中，起身推開窗扉。夜風裹挾著草木清香拂面而來，遠處隱約傳來幾聲犬吠，在寂靜的山野間顯得格外清晰?！笆窃擆B幾只看家犬了。”她望著月色下起伏的山巒輪廓，想起上個月藥圃被人偷挖的狼藉。

陌千語輕輕合上窗扉，指尖在窗欞上敲擊了兩下，若有所思。夜風帶來的涼意讓她清醒了幾分，她轉身走向書案，從抽屜中取出一張泛黃的山莊布局圖。

“看家犬確實要養，但光靠畜生還不夠......”她低聲自語，指尖順著圖紙上的圍墻輪廓劃過。

藥圃失竊那次，賊人是從西側矮墻翻進來的，那里靠近山林，巡邏的人手也少。她蘸了蘸墨，在圖紙上做了個標記。

燭火搖曳間，陌千語忽然想起去《經脈》里說的：“虛實相生?！彼劬σ涣?，提筆在糧倉位置畫了個圈。

明面上可以擴建三座糧屯，就用普通的稻草蓋頂，里面摻些陳年谷殼。而新收的稻谷......可以藏在下面，就算有人找到了也難摸清真正的儲糧所在。

“還得收購些豆子?！彼毫苏耗?，在賬本邊角記下一筆。

待到災情最重時，每日熬些豆粥布施兩頓，雖不能救所有人，但至少能讓老弱婦孺多撐幾日。樹大不招風，可若只顧自己，終究難逃眾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