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父老鄉(xiāng)親，”陌千語站在院門前的石階上，聲音清亮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凝重，“這'霜火丹'乃新研制之藥，雖對熱毒癥有效，但藥材有限，需稀釋使用。藥效如何，副作用幾何，尚在觀察之中。”

她環(huán)視著聚集在門前的二十余名患者及其家屬，烈日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汗珠與期盼。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擠到最前面，嬰兒的小臉通紅，嘴唇干裂。

“姑娘，我家小寶燒了三天了，求您救救他吧！”婦人聲音哽咽，膝蓋一軟就要跪下。

陌千語連忙扶住她：“大嫂不必如此。”她轉(zhuǎn)向眾人，“愿意嘗試者，請到阿青處登記。重癥優(yōu)先，老幼其次。每人服藥后需留觀三日，以便記錄藥效。”

人群騷動起來，有人猶豫后退，更多人則爭先恐后地涌向阿青。陌千語注意到一個白發(fā)老者默默退到人群最后，他佝僂著背，面色灰敗卻神色平靜。

“老伯，”陌千語穿過人群走到他面前，“您不試試嗎？”

老者咳嗽兩聲，聲音嘶啞：“老朽活了七十載，夠本了。藥少人多，讓給年輕人吧。”

陌千語心頭一熱，輕聲道：“老伯高義。但熱毒癥不分老幼，您既有癥狀，便該醫(yī)治。”她轉(zhuǎn)向小蓮，“帶這位老伯去后院陰涼處歇息，給他一碗稀釋過的藥湯。”

接下來的三天，陌千語幾乎沒有合眼。她穿梭于臨時搭建的留觀棚中，記錄每位服藥者的體溫變化、脈搏強(qiáng)弱、舌苔顏色。夜深人靜時，她伏案疾書，將觀察到的細(xì)微差別一一記下。

“姑娘，那位大嫂的孩子退燒了！”小蓮興奮地跑來報告，“但李家二叔說喝了藥后頭暈?zāi)垦?..”

陌千語立刻放下筆：“帶我去看看。”

在反復(fù)觀察中，她發(fā)現(xiàn)稀釋后的藥液雖然見效稍慢，但副作用明顯減輕。更令她驚訝的是，不同體質(zhì)的人對藥物的反應(yīng)差異顯著——體弱者宜用更稀釋的藥液，而壯年男子反而需要稍濃一些的劑量。

“昭明，”第六天清晨，陌千語叫住正在劈柴的護(hù)衛(wèi)，“今日起，按這份新方子配藥。”她遞過一張寫滿字的紙，“根據(jù)患者體質(zhì)不同，分三種濃度。”

昭明粗粗掃了一眼，眉頭皺起：“姑娘，這樣藥材消耗更快了。”

“我知道。”陌千語望向藥架，原本二十余顆霜火丹如今只剩五顆完整的，其余都已碾碎稀釋。“但能救更多人。”

半月過去，第一批患者大多康復(fù)離去。陌千語的名聲卻如野火般蔓延開來。起初只是鄰近村落的患者前來求藥，后來連縣城都有人專程趕來。

“姑娘，門外來了輛馬車！”小荷急匆匆跑來報告，“說是從府城來的，愿意出高價買藥！”

陌千語正在藥田檢查新一批赤陽草的長勢，聞言直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告訴他們，藥只贈不賣，重癥者可排隊登記。”

“可那人說...”小荷猶豫道，“愿意出百兩銀子買一顆完整的霜火丹。”

陌千語的手頓住了，百兩？足以買下她這整個藥田還有余。但她很快搖頭：“規(guī)矩不變。”

來人是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自稱張員外，府城有名的絲綢商。被拒絕后，他臉色陰沉下來：“陌姑娘，我兒病重，府城大夫束手無策。聽說你這藥神效，才不遠(yuǎn)百里而來。一百兩不夠，兩百兩如何？”

陌千語看著他身后兩名健仆抬著的沉甸甸錢箱，聲音平靜：“張員外，令郎若真患熱毒癥，可帶來診治。藥不分貴賤，按需分配。”

張員外瞇起眼睛：“三百兩。”見陌千語依然搖頭，他冷笑一聲，“姑娘可知，如今黑市上一顆霜火丹已炒到五百兩？你這般固執(zhí)，莫非另有所圖？”

陌千語心頭一震。五百兩？這足夠一個普通農(nóng)戶十多年用度！她強(qiáng)壓下驚訝，正色道：“張員外，藥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炒賣的。請回吧。”

張員外拂袖而去，臨走前丟下一句話：“你會后悔的，小丫頭。”

那晚，陌千語輾轉(zhuǎn)難眠。她起身點亮油燈，重新審視自己的配方記錄。忽然，院外傳來一陣異響。她警覺地推開窗，借著月光，看見藥田方向似有人影晃動。

“什么人！”她高聲喝道。

人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陌千語披衣出門，舉燈查看藥田，頓時心如刀絞——一片赤陽草被人連根拔起，散亂地扔在地上，已經(jīng)枯萎。

“姑娘！不好了！”阿青氣喘吁吁地跑來，“藥田西側(cè)的籬笆被人損毀了。”

陌千語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這是警告，是報復(fù)。她深吸一口氣：“去告訴昭明，加強(qiáng)夜間巡邏。天亮前，我們得把剩下的赤陽草和冰晶花轉(zhuǎn)移到安全處。”

次日清晨，當(dāng)?shù)谝慌笏幷邅淼皆洪T前時，發(fā)現(xiàn)門上貼著一張告示：因藥材受損，即日起暫停發(fā)放霜火丹，重開之日另行通知。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失望的嘆息。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擠到前面，手里捧著一個破舊的荷包：“大夫姐姐，我攢了三十文錢，能不能先給我娘買點藥？她快不行了...”

陌千語隔著門縫看到這一幕，心如刀絞。她轉(zhuǎn)身對小蓮說：“去后院地窖，取顆完整的霜火丹，稀釋成十份。給那孩子的母親一份，其余留給最危急的九人。”

“姑娘！...”小蓮急得跺腳。

“去吧。”陌千語疲憊地?fù)]手，“能救一人是一人。”

就在此時，一支羽箭“嗖”地射入院中，釘在門柱上，箭上綁著一封信。昭明警惕地四下張望，取下信件交給陌千語。

信上只有寥寥數(shù)字：“三日內(nèi)交出配方，否則焚園。”

陌千語的手微微發(fā)抖。她望向窗外那片承載著無數(shù)希望的藥田，陽光下的赤陽草泛著微紅的光澤，仿佛跳動的火焰。

“昭明，”她聲音低沉卻堅定，“今夜我們秘密轉(zhuǎn)移所有藥材和筆記。小蓮，去告訴阿青準(zhǔn)備馬車。小荷，去村里找?guī)孜恍诺眠^的嬸子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