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瑾眉梢微挑:“姑娘想要什么?但說無妨。”
她直視他的眼睛,“其一,他日你若登位,重開兩國邊市,恢復貿易?!彼龑虢靥抑Ψ旁谑干?,指尖在粗糙的樹皮上摩挲,“其二,給我一張通關文牒,許我在兩國間自由行商?!?/p>
洞外傳來茶盞輕碰的聲響,殷九霄的身影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陌千語忽然抬眸,眼中映著洞外透進來的天光:“其三——”她停頓片刻,聲音輕卻字字清晰,“若你得位,在位期間不得對我故國兵刃相見?!?/p>
蕭云瑾忽然低笑出聲:“放著太醫院首座不要,偏要做個商賈?”他指尖輕叩案面,“姑娘可知,在世人眼里,商者最是低賤?”
陌千語將折斷的桃枝隨手拋入池中,看著花瓣隨波沉?。骸暗钕录戎厮庨T,就該明白——”她忽然抬眸,眼底寒芒乍現,“有些東西,比身份貴重得多?!?/p>
“比如自由?”蕭云瑾玄色袖口翻飛間,一枚鎏金令牌已滑入陌千語掌心。他指尖在遞過令牌時不著痕跡地擦過她的手腕,一抹無色無味的粉末已悄然滲入肌膚。
“回京后,自有人會聯系你?!笔捲畦D身時,唇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記住,今日之事...”
“殿下放心?!蹦扒дZ突然打斷,指尖輕撫過池邊石欄,“我向來最守承諾。”她沒注意到,自己耳后悄然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待那道玄色身影徹底消失在回廊盡頭,陌千語才忽覺一陣燥熱涌上心頭。她以為是夜風太暖,卻不知此刻蕭云瑾正站在閣樓暗處,把玩著一個小小的白玉瓷瓶。
殘月剛隱入云層,山洞外突然傳來整齊的鐵甲碰撞聲。
陌千語迅速將鎏金令牌藏入袖中暗袋,指尖抹過石欄上未干的水漬——那里還殘留著蕭云瑾袖間落下的龍涎香。
墨宇澤帶著親衛破門而入時,只見滿地零落桃花間,素衣女子正從容地斟著最后一杯冷茶。
“王爺若再晚來一步...”陌千語忽然嗆咳起來,半真半假地按住胸口,“恐怕真要替我收尸了。”
她狀似無意地抬手整理鬢發,廣袖滑落時露出腕間新鮮的紅痕——那是她趁著轉身時自己掐出來的。
墨宇澤玄鐵護腕“鏗”地抵住茶案,目光卻在她頸側的淤痕上停留了一瞬:“傷得重么?”聲音依舊冷硬,卻比平日低了幾分。
親衛們踢開倒地的屏風,露出后面斷裂的麻繩。陌千語虛軟地扶住石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們蒙著我的眼...”
“慢慢說。”墨宇澤突然打斷,從懷中取出帕子遞給她,“先把嘴角的血擦了。”
陌千語微微一怔,接過帕子:“只零星聽見...秘藥門...”她故意讓尾音消融在夜風里,目光卻透過低垂的睫毛觀察他的反應。
墨宇澤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能在秘藥門手里全身而退的,你是第一個?!闭Z氣仍是審問的架勢,卻伸手扶住了她搖晃的身形,“可還聽見什么?”
陌千語順勢將茶盞傾斜,琥珀色茶湯淋濕他護腕上的鷹紋:“不過是用醉夢散的配方換了片刻喘息...”她忽然瑟縮了一下,像被夜露驚擾的雀鳥。
“冷?”墨宇澤解下大氅扔給她,動作粗魯卻及時,“接著說?!?/p>
“可惜他們剛要滅口,就聽見王爺的兵馬聲了?!彼o還帶著體溫的大氅,唇邊浮現一絲虛弱的笑意。
火把在山壁上投下搖曳的光影,墨宇澤的指尖撫過石縫間干涸的血跡。親衛統領抱拳稟報:“王爺,除了這些被割斷的繩索,再無線索?!?/p>
他碾碎指腹沾到的藥粉,青灰色的粉末在火光下泛著詭異光澤——確實是秘藥門的手筆??伤麄優楹我壱粋€與世無爭的人?除非...
玄鐵護腕突然撞在石壁上,驚起幾只蝙蝠。親衛們屏息垂首,聽見王爺壓抑的自語:“竟是本王連累了她...”
“小姐!”小蓮的哭喊刺破黎明,她踉蹌著撲到陌千語跟前,發髻散亂,眼下掛著兩輪青黑,“菩薩顯靈...王爺大恩...”膝蓋重重磕在青磚地上,又要對著墨宇澤叩首。
陌千語急忙去扶,廣袖卻被小蓮死死攥住。這丫頭渾身發抖,指尖冰涼得像井水泡過的藕節,顯然這幾日未曾合眼。她心頭一軟,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傻丫頭,我這不是好好的?”
“好什么好!”小蓮突然拔高聲音,眼淚砸在陌千語手背,“您腕子都青了!頸上還有...說什么護您周全,結果還不是...”話到一半猛地噤聲,驚恐地偷瞄一旁的墨宇澤。
門外突然傳來“咚”的悶響,只見阿青額頭抵著門框,拳頭攥得發白。此刻眼中燒著暗火,突然“撲通”跪在墨宇澤面前:“求王爺恩準,讓小的學武!”他重重磕了個頭,“小的愿用十年陽壽換一身本事,再不讓小姐受這等委屈!”
“去煮安神湯吧。”陌千語輕輕推了推小蓮后背,“多加些陳皮,你也該好好休息了。”她說著瞥了眼阿青顫抖的肩膀,聲音放得更軟:“都別慌,不過是看著嚇人...”
墨宇澤原本已轉身欲走,聞言頓了頓。他解下腰間令牌扔在桌上,玄鐵與木桌相撞的悶響驚得小蓮一顫:“持此物去取血燕?!闭Z氣仍是命令,卻補了句,“給你家小姐壓驚。”
目光掃過仍跪著的阿青,眼底閃過一絲審視:“本王不要你的命,但練武要肯吃苦?!?/p>
阿青猛地抬頭,眼中燃起一簇火,重重叩首:“小的不怕苦!只要能護住小姐,刀山火海也去得!”
墨宇澤淡淡“嗯”了一聲,轉身時袖袍微動,丟下一句:“那就好好學,別讓她再受今日這般委屈。”
待房門終于合上,陌千語長舒一口氣癱在床上。小蓮立刻撲上來檢查傷勢,眼淚簌簌落在那些偽造的淤痕上:“他們是不是用刑了?是不是...”
窗外傳來阿青壓抑的哽咽,伴隨著拳頭捶打石階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