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日,仙門選拔第三輪—決賽,正在進行。
轟~轟~,漫天黑云低沉地怒吼,一道金光在閃電中快速劃落,重重地砸入深海,濺起十丈高的水幕。
隨著金光墜入散元海的,是二級修士陳君鐵。
“如此精致的面具,可惜了。”銀衣仙士顧洛頤昂首立于海面上,手上舉著破碎的人臉面具,語氣假惺惺地,表示一分失落,臉上卻透出九分不屑與厭惡。
“技不如人啰。”一名紅布蒙眼的修士顧七駿說罷,斯文地搖著劍扇,嘴角微揚。
“不對,是個姑娘來著……”一位黃衣修士梁文真指著海面,恰好在陳君鐵面具破碎時刻看見其面容。
姑娘?
顧洛頤識破面具上的易音術,瞳孔微微放大,一時慌了神,暗驚:原來就是你。但隨即陷入擔憂,只因下手重了些。
話說大陸一級宗門月落宗宗主之子顧洛頤,曾進入虎骨秘境修煉,因誤食毒果,危在旦夕,被一胡氏女子相救,就此結為友人。而自從顧洛頤從秘境離開,便不曾有其消息。
顧洛頤注意到陳君鐵的事情要從仙門選拔人才的初賽開始說起。
一個清風習習、陽光明媚的早晨,顧洛頤坐在高亭樓閣上觀看不同修士的比賽,兩個時辰過后覺得有些困倦,伸著懶腰返回雅間休息了,留下侍從百寶用留影鏡記錄后續比賽。
夜間,皎月當空,顧洛頤泡在的暖水池中,池水的水霧散發著陣陣藥香。
百寶拿出留影鏡,施法回放下午的比賽場景。
“暫停,返回那個面具人。”顧洛頤心頭一緊,生怕認錯了人。
一個戴著精致紅紋人臉面具的修士的中指上戴著一只紫寶石戒指,內有虎紋。這只戒指,他曾在胡氏女手上見過,世間僅此一枚。
“此男子為陳君鐵,來自西北陳家村。在比賽中并未展露術法,僅憑赤手空拳打敗了對手。”百寶解釋道。
“明晚前,我需要清楚此人底細。”顧洛頤說罷,百寶領命退下。
他起身后穿著淡藍色花紋浴袍,躺到亭子里的長床。
亭子四面圍了遮光帷幔,一位侍從秦亦已經備好養護用品,用法術為他吹干濕漉漉的長發。
顧洛頤俯臥著閱讀書籍,卻久久沒有翻動一頁。
“公子可是有心事?”秦亦已經為其吹干長發,坐在一旁煮藥湯。
“你還記得虎骨秘境嗎?”
“記得,公子還帶回一顆種子栽于院中東南角,如今每逢秋冬,滿園飄香。”秦亦回道。
“她好像來參加比賽了。”
“她?”秦亦心領神會,“看來公子是思念友人了。”
“你說,她為何不來相認?”顧洛頤放下書籍,翻身側臥,水亮的眼神里透出疑惑。
“既然她已經來了,那便有機會問清楚。”秦亦熟練地倒出煮好的藥湯置于桌面放涼,補充道:“明日,府上會舉辦初賽宴,所有通過初賽的修士都被邀約了。”
在仙迎客棧寬大奢華的一等雅間內,陳君鐵正靠在窗臺,忽見數百只金絲紅蝶從東邊的月落宗門飛出。
“蝶破繭而出,以此邀約,可謂別出心裁。”陳君鐵語罷,伸出手,一只金絲紅蝶輕輕落于掌心,在兩翅扇動之間,變化出一張金紋紅色請柬。
“我會如約而至的。”陳君鐵回道,紅蝶收到回復,又翩翩離去。
望著一輪皎月當空,君鐵輕撫手中指環,吟道:“閑坐夜月明,幽人彈素琴。”
“新學的詩?”坐在桌旁的季語白看著小說,又道:“聽著有些惆悵。”
“詩仙李白的詩,最后說的是,世上無知音。”田定從君鐵的指環中飛出。
只見那仙靈的赤足上系著金穗鏈子,腰間別著翠綠絲帶,頭上套著小巧的瓜子形狀面具,渾身散發著青青草香。
雖不見真容,但也足以讓見者難忘。
“金稻子。”語白放下書,露出明媚的笑臉,倒了杯茶。
“大蘿卜。”田定笑意盈盈,慢慢地走了過去,拿起茶一飲而盡。
陳君鐵關上了窗,把請柬放到桌面,從紅衣袖拿出一張圖紙,說道:“這是月落宗府的地圖,還剩東南角處沒有完成打卡。明日宴會,我要借機探一探,其余的就拜托你們了。”
“大蘿卜善于變身,明日我就當個香包,寄于你身上。”田定說罷,手心撒出眾多金穗,在燭光下亮瑩瑩的。
第二天的宴會開始,月落宗張燈結彩,處處傳來悠悠琴音。從高處望去,眾多受邀修士攜親友同往,熱鬧非凡。
季語白化身為男性陳君鐵后,戴了個新的半臉面具,中指戴了白玉戒指,一襲青綠暗紋絲衣,腰間別著淺綠穗形玉佩和一只純白香包。與季語白同行的侍從化名陳可是真正的陳君鐵,穿著淺紫花紋長袍,戴著白色半臉面具,將紫寶石指環變成手鐲戴于左手,以長袖遮掩。
在門口驗過請柬后,兩人送上見面禮,一門衛喊道:楊柳,有客到。”
陳君鐵暗暗思忖:這話……怎么聽著有些怪。
只見一位穿著淺藍長裳,腰間別著用白綢包裹軟劍的侍女從門里走來,領著他們走向宴會大堂——沖云閣。
大堂的回廊上的藤草已經微黃,一旁的果樹結著金燦燦的果實,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季語白邊看周圍景色,邊與楊柳交談。
季語白夸道:“早聞月落宗雅致,不曾想迎客之人也是俠客。”
楊柳略略停頓,倒是寵辱不驚,淡然道:“公子謬贊,月落宗講究天地人合一,自是以俠者迎接諸位。”
季語白聽罷點頭,又問道:“不知今日與我同席者,是哪家修士?”
楊柳回道:“陳公子于初賽中取得第七的成績,自是落座于九樓雅間。與公子同席者,皆為初賽前二十名。”
“哦。”季語白繼續問道:“那我的侍從,是否可以同席?”
楊柳側頭看了一眼季語白身旁戴著面具的紫衣侍從陳可,恭敬地回道:“自是可以。”
長廊直通沖云閣,只見閣樓外人聲鼎沸,許多修士在飲酒交談。
沖云閣形似端坐云朵的蓮花,從一至三樓是三層云朵,四至六樓是三層蓮花瓣,七至九樓是蓮心。
“請隨我入內。”楊柳領著季語言白進入一層,只見其中更是精致巧妙。從內看抬頭看,三層云朵,層層有各色雕花窗臺,回廊欄桿雕刻著許多知名仙人,墻上插著五彩斑斕的鮮花。回廊上走動著修士及其親友,有的在雅間小酌,有的靠著欄桿欣賞大堂歌舞,有的敲門意欲交談,還有些侍從在給新來的修士領路。
楊柳帶著他們來到大堂中央,進入通體皆是淺綠晶石的圓形升降梯。她將蓮子形狀的玉牌放入梯內九樓鑰匙處,翠綠透明的圓梯識別后開始緩緩上升。他們透過晶石可以看到四到六樓的花瓣層修士比云朵層更少,但更多游玩消費項目。雅致的書本嵌在各色晶石作出的窗臺上,供修士翻閱欣賞,拍賣中級法寶法器大堂內傳來陣陣吆喝聲,比斗大堂上數十修士在觀看被傳送至擂臺空間的修士戰斗……
轉眼間,他們來到九樓,一下子變得清凈許多。
九樓大堂門口的柱子雕刻著精巧的術法經文,需有慧眼方能閱讀。走廊處爬滿了五到三品靈植,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四處奔跑的靈參靈芝,翩翩起舞的靈蝶,張牙舞爪的靈藤。
大堂內,陽光從彩晶做成的窗戶射入,墻面色彩斑斕,仿若花海。陽光明媚帶來的暖意在室內徘徊,微風透過薄薄雨簾而入,如在山澗,清爽宜人。
季語白和陳君鐵一入內,不由自主地伸展腰肢,倍感舒適。
十號雅間開著門窗,有三位修士衣冠楚楚,圍坐在擺放精巧地茶果桌旁,輕聲細語,若是認真聽,還能聽到有人說:“仙門首峰三長老張建陽的大弟子范良,是此次比賽的話事人。據說,他決賽才會現身。”“聽聞初賽第一顧公子已經私下見過他了,是真的嗎?”“顧公子那可是月落宗天驕,注定進入仙門,見不見都不重要吧?”……
路過十號雅間,他們來到七號雅間,楊柳告退,季語白遞上一袋金粒以表感謝。楊柳收下后言謝,又提醒道:“公子若是無事,莫要去靠近三號雅間,免得平白受傷。”
“多謝提醒。”季語白目送楊柳離開后,關上面向大堂的外門外窗。陳君鐵推開里面的門窗,涼風習習,從陽臺望去,月落宗依山傍水,建筑錯落有致,形狀千奇百怪,不少飛禽在山間休息,時不時傳來一些叫喚,顯得更加寂靜。
化身為香囊的田定變回人形后,又化作與陳君鐵一模一樣的侍從,坐到桌旁飲茶。
“這里面向東北角,等會我從窗外出去,其他就靠你們應付了。”陳君鐵從陽臺走回,吃些點心茶水后跳窗而出。
“一切小心。”季語白小聲囑咐。
月落宗東南角,正好是顧洛頤的院落,此刻顧洛頤正得知七號雅間的陳君鐵已到,從一號雅間出門。不然,從一號雅間窗臺,正好可以看見一抹淺紫潛入自家院中。
“只見那人單槍匹馬闖入敵營,身后一片混亂,未倒下的士兵四處奔走喊道:魔王又來了,魔王又來了。”輕聲念著小說的季語白正沉浸其中,忽然聽到三聲敲門音,趕緊收起書籍,田定則開了門。
只見一張俊美清雅的臉龐映入眼簾,膚若凝脂,眼明如泉,朱唇瑩潤。半束著如長瀑的秀發,靠的近些可以聞到發絲散出的藥香。一襲淡黃花紋長袍,腰間別著雪白絲帶,顯得人更加淡雅清麗。
“你是……”田定按捺內心驚訝,遲疑地問道。
“我是顧洛頤,特來結識陳兄。”他的聲音溫潤,語音低調。
“顧兄請進。”季語白倒了一大碗酒,一本正經地遞給這個打擾自己看小說的陌生人,不過當看清顧洛頤的面容后,隨即收了回去,自顧自地喝了一大口后放到桌面。
隨即季語白用玉杯倒了杯酒遞給他。
本來有些不理解但尊重地準備接過大碗酒的顧洛頤愣了一下,接過小杯酒。他聽到對方發出低沉男聲,雖然上半臉戴著精致面具,但仍然能看出是位男性,再看倒酒時他的中指是白玉戒指,心里略微低落。
“顧兄找我何事?”季語白問道。
“我在比賽中看到陳兄赤手空拳打敗三級修士趙獨,十分感興趣,想來探討一二。”
“想不到顧兄看著文雅,倒是個直性子。不過,陳某覺得,以顧兄的才智,應該想得到原因吧?”
“略有拙見,據說在西北陳家村,修士十分重視練身,因此在武道上遠勝一般修士。而且陳家村有族規,唯有百戰百勝者,可到陳村秘境尋寶戒,增強功力。”
季語白本就不了解陳家村,聽顧洛頤說著,不知如何回應,直接咬了一大口甜果假裝很忙。
生于指環中的田定早已聽出顧洛頤的言外之意,回道:“顧公子有所不知,陳公子原本姓曲,因緣際會入贅陳家村,才改姓的。比賽時所戴紫寶石指環,正是我家小姐臨終時贈與陳公子的遺物。陳公子常常睹物思人,害了心病,若不是比賽所需,便將寶戒收著了。”
季語白聽著,便順勢表演傷心,脖子慢慢紅透,呼吸聲由細變粗,空氣中凝固著一種沉重的氛圍。
“臨終遺物?”顧洛頤的心忽然刺痛,語氣焦急,萬分不愿接受事實。
“我家小姐也非陳家村人,多年前她來到陳家村,恰好救了被巨蛇攻擊的我。我家中唯有我母親和我,聽說她四處流浪,就留下來當一家人。當時她衣衫襤褸,卻武藝了得,可她說忘了自己叫什么,只記得姓胡。后來又發生了很多變故,陳公子帶我離開傷心之地,雖然在外我們主仆相稱,實際卻是相依為命的兄弟。”
“姓胡……”顧洛頤心慌意亂,早已聽不清田定在說什么,他起身道:“不知陳兄有此悲慘遭遇,實在冒昧,我先行離去,暫不打擾了。”
田定滿臉哀傷送客,心里卻暗道:小樣,和你姑奶奶斗,嫩了點。
季語白見顧洛頤離開,擦干虛假的眼淚,一臉好奇地看著田定,說道:“你也沒比我少看小說吧,直接開編。”
“呵呵,你表演得還蠻像回事的,以后給你上點強度。”說罷,田定拍拍她的肩膀表示肯定。
東南院落四周有中級結界,專門用來防止外人進入和窺探,封鎖內部場景,需要有解印玉牌方可入內。
陳君鐵并無玉牌,她用慧眼探明結界,找不到薄弱處,想不到用手觸碰時卻直接被拉入院落。
院落十分安靜,屋里倒是傳來細微的打鼾聲,想不到全員忙碌的月落宗,東南角卻是如日常般平靜。
陳君鐵正猜想是紫虎寶石手鐲的緣故,卻被熟悉的樹香吸引了。
她定睛一看,竟是虎骨樹,葉脈如虎紋,枝若白骨。樹冠高大,遮掩了大半池塘,池塘里幾尾色彩鮮艷的靈魚,正在明暗交界處游動。
她來到樹下仔細端詳,自言自語道:“養的極好,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陳君鐵輕輕用手丈量了一下樹圍,足足百米。估摸想:若是不明的人將之連根拔起,恐怕要毀掉大半個院子。
她露出紫虎寶石手鐲,施法后出現淺紫光,照向虎骨樹。虎骨樹感應到了靈光,從樹根開始收縮變小,脫離土地,順著光,飛入手鐲,原地只留下一個小土坑,土坑上留了一個顆虎紋晶果。
本想打卡月落宗完成圖紙,誰知意外收集到虎骨樹。
隨后陳君鐵輕手輕腳地跳到屋檐上,將院落全景盡收眼底,隨手拿出紙筆快速畫了一下大致樣貌。
東南院落墻面爬滿各色靈藤,左邊有個巨大的草藥園子,里面種著有市無價的奇異靈植。中間是獨立的院落,里面有形似南瓜的金色廂房,用各色晶石串成珠簾繞滿外圈。廂房旁有露天浴池,冒著白霧,巨大涼亭四周用藍色流光帷幔遮住。右邊是形如雪花院子,曲徑通幽,盡頭是三座巨大的假山。全部院子都以龍身形狀的回廊相通,趣味十足。
不出一刻鐘,她大功告成,快速沿原路潛行,飛回沖云閣九樓。
顧洛頤從七號雅間走出后,無心逗留,呆站在九樓圍欄間,望著樓下的熱鬧消解情緒,心中輕嘆:這大概是今日最壞的一個消息了。他摸了摸躁動的眼皮,心想:怎么感覺有些不對呢。
專門負責養護虎骨樹的侍從紅花午休起來,一出門就感覺周圍的風向與平常不同,風力較往常稍微大了。心中不安的她一看院落里的碩大的虎骨樹竟然憑空消失,只留下一顆晶果,頓覺五雷轟頂,立即秘密前往告訴顧公子。
翻窗而入的陳君鐵察覺季語白和田定臉色不對,季語白衣袖還有些濕痕。
“誰來了?”陳君鐵看向田定。
“月落宗宗主長子顧洛頤,一個美男子,就是心眼多,演了場戲把他嚇走了。”田定應道。
陳君鐵聽了罷覺得無關緊要,說起此行結果:“萬事順意,還有意外之喜。”
此刻顧洛頤已經聽到喘著粗氣的紅花吱吱唔唔說虎骨樹被盜走,只留下一顆虎紋晶果。
他一聽頓覺可疑,立即把一切聯系起來。前腳自己才猜測陳君鐵是胡友人被否認,后腳虎骨樹就被盜走。
于是他立刻安慰紅花道:“別急,切莫聲張。今日宴會來者眾多,且皆為貴客。此時查找盜賊,有背黑鍋的嫌疑。你放寬心回去,我有事要處理。”
紅花像吃了顆定心丸,面色恢復如常,速速告退了。
隨后顧洛頤輕手輕腳來到七號雅間門口,隱約聽見三人說話聲。他有些氣惱,不打招呼,直接闖入七號雅間,眼前竟有兩位一模一樣的紫衣侍從,季語白被嚇得目瞪口呆。
原來如此,果然有貓膩!
然而沒等顧洛頤發話,場面瞬間轉變得讓他猝不及防。
田定反應機敏,立即變出長劍正對季語白的脖子,用非常粗獷嗓音喊道:“你們兄弟二人忘恩負義,偷偷來參加宴席也不帶我。”
陳君鐵立即配合道:“黃兄,你才厚顏無恥,昨晚是誰說輸了不準參加宴席,如今卻偷了我的衣服來此。”
“有賊—”一旁的顧洛頤順勢大開門窗,心里暗想:送上門的機會,我看你們怎么演。
顧公子的叫喊立即引來九樓修士的圍觀。
三號雅間門徐徐而開,紅黑交錯的寒氣之中,出來的是一位紅布蒙眼修士顧七駿。據說他是顧家二夫人所出,自小生性暴躁,卻在修煉邪術上天賦異稟。二夫人舍不得千辛萬苦得來的孩子被處死,給予家族長老共三十萬下品晶石,保下年僅兩歲的顧七駿。而后其母請有名的正道邪修老周骨單獨教導他,老周骨用刻了符文的血布蒙住他的雙眼,鍛煉耐性。直到今日,顧七駿也未曾脫下紅布,一直以心眼觀察周圍。
他自小孤獨,唯獨與顧洛頤相熟,因此一聽聲音就出門感知情況。
樓外守衛長霍守聽見聲音,發現是七號雅間出事,命令守衛立即前后包圍。
田定倒是不擔心脫身問題,她正需要這般人多熱鬧的戲臺子,這樣只需要混入人群,她即可再次悄無聲息地回到紫虎寶石內。
季語白看著人都聚得差不多,就立即丟出一把白色藥粉混淆視聽,然后脫身靠到陳君鐵這邊。陽臺的守衛向里進攻,田定順勢飛腿踢向靠外門的季語白,季語白直接躲過。陳君鐵立即上前,表面上與田定比斗,實則攔住顧洛頤和守衛不讓其出手。幾招下來,田定混入大堂的圍觀群眾中,化作一抹輕魂回歸鐲子中。
圍觀修士未曾反應過來,早已不見田定身影。
守衛長霍守立即上前詢問顧洛頤:“顧公子,此賊人偷盜何物?”
“倒不是什么要緊之物,只是我院中一靈樹被盜。”洛頤明面這么說,心思卻在別處。剛才所見兩紫衣侍從打斗時,靠近自己的一位手上似乎有個一個紫寶石手鐲。
“守衛長,這可能是誤會。剛才逃走那人是我家陳公子朋友,與我賭輸了,不能來宴席,卻偷偷來了,我們爭執起來,恰好被顧公子撞見。”陳君鐵站在季語白身側,一副侍從作態。
“如此去說來,是我誤會了。其實既然是陳兄友人,大可留下宴飲,不然說出去,也是我們待客不周。”
“顧兄哪里話,不怪罪我們這一打斗,已是大度。說來這事怪我,我這小侍衛性子直,友人又愛逗他玩,說不定如今又去哪里自在了。”季語白抱拳回道。
“既如此,我們便不打擾給各位貴客宴飲了。”霍手恭敬作揖,帶離守衛。
夜間,烏云掩月,回到仙迎客棧的陳君鐵換回樸素的長袍,解下面具放于桌面,直接拿出草圖細細調整,然后小心翼翼地補充到原本的月落宗圖紙上。
季語白直接躺到一張寬榻上,臉敷熱巾,上半身蓋上金絲花紋綢緞被,雙腿浸泡在暖水桶中。
田定端坐茶桌吃些糕餅堅果,靜靜地翻看季語白的小說。
此刻,屋子里無人言語,熱鬧了一天的她們,都在享受片刻安靜。
閉目養神的季語白能聽到微弱的沙沙翻書聲和寫寫畫畫聲,時不時還有自己晃動桶中暖水的聲音。
在月落宗東南院落,顧洛頤在臥室中,他端坐在小榻,面前放了一張矮小的書案。他拿出紙筆來涂畫,一旁是喋喋不休的顧七駿。
“阿洛,自我記憶以來,你可是從未允許他人動你的虎骨樹,今天為何放過盜賊?”顧七駿有些急躁,未等顧洛頤回答,又問:“今天在九樓你都沒來找我,卻去了七號雅間找陳君鐵,你在好奇他們兩個大男人什么?”
顧洛頤涂畫著今日所見與陳君鐵和侍從陳可發生的事,終于開口道:“我總覺得他們之間必然有關聯。”
此刻一只通體銀白的靈蝶從窗外飛入,變化出一封信,落在顧洛頤書案上,然后翩然離去。
顧七駿問得口渴喝起茶,感應到有信也湊過去,嫌煩就解開了紅色眼布,露出一雙水靈似鹿的美目。
顧洛頤見此也把信攤開,里面還有一封畫像,信紙上面寫著:陳君鐵乃陳村本地人,三年前與外來的胡某結為夫妻,半年后其妻病故。隨后他帶著弟弟陳可離開陳家村,四處尋仙問道。不過,據收尸人言,胡某看似病故,實則中毒已久……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顧洛頤覺得有些煩躁,今天紫衣侍衛的話真假摻半,一時難辨是非黑白。
“有沒有可能,此陳君鐵非彼陳君鐵?”顧七駿摸著下巴,蹙眉思考,繼續說道:“他一直戴著面具,說不定其中另有乾坤呢?”
“你說得在理。”語罷,顧洛頤細看畫像上的陳君鐵:形容俊朗,眼神犀利,卻隱隱交夾著憂郁。
“從大致輪廓看,似乎區別不大,特別是嘴型很相似,無法確定你的猜想是否正確。”顧洛頤陷入迷茫,如果就是本人,那很有謀害故友的嫌疑。
深諳人心難測的顧七駿眼神慢慢低下,他心中一顫。一個能夠在秘境里救差點被毒死的洛頤的人,會是輕易被他人毒死的人嗎?
“你想到什么了?”顧洛頤看著顧七駿的臉色有些凝重。
“啊,不,沒什么。”顧七駿抬眸看向顧洛頤,擺了一下手。
“疑點有些多,一時半會也想不清,我們靜觀其變吧。”顧洛頤已把信息內容了然于心,便用火焰銷毀信紙。
火光一點點熄滅,信紙連灰燼都不剩,而顧洛頤心底的疑慮正催促著他一探究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