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世樞的書房內,仿若被一層陰霾所籠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臉色鐵青,猶如一尊被怒火點燃的怒目金剛,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卻渾然不覺,只顧在書房那不算寬敞的空間中急促地來回踱步。每一步落下,都似帶著千鈞之力,踏得地面微微震顫,仿佛要將這滿腔的憤懣與不甘,通過腳底宣泄而出。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恰似洶涌澎湃的海浪,一次次沖擊著胸膛的堤岸,滿腔的怒火熊熊燃燒,卻找不到出口,只能將案上那些平日里視作心肝寶貝的物件,一件件狠狠摔向地面。
先看那一方溫潤的羊脂玉鎮(zhèn)紙,本是西域進貢的珍品,后來皇帝賞賜給了長公主,年輕的時候長公主給了他,平時愛護的異常,入手微涼,觸感細膩,此刻卻成了他發(fā)泄的首選,“嗖”地一聲被甩向墻角,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化作一堆殘片;
還有那卷精心收藏的孤本古籍,竹簡上的字跡歷經歲月滄桑仍清晰可辨,做斜封官時,官職低微,日里清閑,就只能彈琴收集孤本,如今也被他大手一揮,散落一地,書頁翻飛,發(fā)出嘩啦嘩啦的悲鳴。
今日朝堂之上的那一幕,如同噩夢般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之中,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張反對的面孔,都清晰得仿若就在眼前,揮之不去。
他殫精竭慮、籌備許久,對女真擾亂邊疆一事,慶王不想打,議和的任務就交給了他。
本以為憑借著自己多年在朝中苦心經營的人脈,拉攏的各方勢力,以及自以為無懈可擊的說法,春耕大于天,定能如順水行舟般順利通過,從此自己站穩(wěn)慶王派第一人位置,為自己已然輝煌的仕途再添璀璨奪目的助力,讓他一步登天,進入內閣。
卻沒料到,等待他的竟是首輔及眾臣如洶涌浪潮般的強烈抵制。那些平日里看似溫文爾雅的同僚們,此刻仿若換了一副面孔,或激昂陳詞,言辭如利刃般直刺他的議案要害;或委婉勸諫,綿里藏針,句句都在拆解他的如意算盤。反對之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將他的提議抨擊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他站在朝堂中央,只覺如芒在背,孤立無援,那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滿心的期許瞬間化為泡影,只剩下一肚子火在腹中熊熊燃燒。
下朝時,雙腿仿若被灌了鉛水,沉重無比,每邁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力氣,腳步虛浮,身形搖晃,引得路過的小吏們紛紛側目,卻又不敢多言。
下朝后,小集團的成員們匆忙聚在一處隱秘的狹小密室里。
室內燭火搖曳,昏黃的光線映照著眾人或焦慮、或陰沉、或惶恐的面龐,氣氛凝重得似能滴出水來。眾人圍坐一圈,你一言我一語地商議對策,可局勢依舊棘手得如同一團亂麻,怎么理都理不順。剛有人冒出一個看似可行的主意,諸如拉攏某位中立大臣,或是從對手的把柄入手進行反擊,可話還沒說完,便被旁人以現實的難題狠狠掐滅。
有人提及資金不足,難以買通關鍵人物。提到這里突然眾人看向竇士樞,你那侄女不用用嗎?
接著他們分析了目前形勢,宋宜春的倒臺讓慶王雪上加霜,讓本就艱難的局面陷入了絕境。被一道冰冷無情的圣旨褫奪了五城兵馬司的掌控權。你們看看那個英國公府,曾經車水馬龍的宋家府邸,如今門可羅雀,朱漆大門也顯得黯淡無光。
蘇女官一直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她心思縝密,仿若一只潛伏在暗處的狡黠狐貍,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局勢的變化。
此時見時機已到,忙向竇世樞進言。
她蓮步輕移,身姿婀娜,身上的綾羅綢緞隨著步伐輕輕擺動,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走到竇世樞面前,微微欠身,儀態(tài)優(yōu)雅得如同宮廷畫師筆下的仙子,目光卻誠懇熾熱,仿若燃燒的炭火:“大人,當下形勢緊迫,一步錯便會步步驚心,滿盤皆輸,猶如置身于懸崖邊緣,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須得加快進程,助您入閣。只是那鄔閣老在朝堂深耕多年,根基深厚得如同千年古樹,盤根錯節(jié),勢力遍布朝堂內外,猶如一座巍峨大山橫亙在前,首府又手握對入閣人員的嚴苛考核大權,他一日在位,您便如被巨石壓制的春筍,難有機會嶄露頭角啊。”
直到回到家竇世樞都擰緊了眉頭,額頭上的青筋仿若一條條憤怒的小蛇,隱隱跳動,雙手背在身后,手指不自覺地握緊,指關節(jié)泛白。他在屋內站定,仿若陷入了沉思的泥沼,許久未曾挪動。周圍的空氣仿若也凝固了一般,眾人皆屏氣斂息,注視著他。
突然,他眼睛一亮,像是在無盡黑暗中尋到了一絲曙光,腦海中瞬間閃過竇士英的妾王映雪的身影。那王映雪可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她背后的勢力不容小覷,她父親乃朝中炙手可熱的權臣,她又是閣老最得意徒弟的女兒,自幼在權貴圈中長大,深諳各種權謀手段。
自家的兩個侄女兒不正好能成為這局錯綜復雜的棋盤中的關鍵棋子?長女嫁貴,次女嫁權,念及此處,他仿若下定了某種破釜沉舟的決心,猛地抬起頭,仿若要沖破這壓抑的空氣,大步邁向大廳,聲音洪亮得仿若洪鐘鳴響,震得密室的墻壁都微微回響,命人速去請王映雪。
見到王映雪后,竇世樞也不兜圈子,仿若戰(zhàn)場上的將領下達指令般,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把掌家權交予你,你只需將竇昭嫁出去便可,此事若辦得漂亮,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待事成之后,金銀財寶、綾羅綢緞任你挑選,日后府中的榮華富貴,你皆有份。這京城之中,誰人不知我竇府的財大氣粗,只要你忠心辦事,保你下半輩子享盡奢靡。”
王映雪心中一驚,仿若平靜湖面被一顆石子打破,泛起層層漣漪。她心思電轉,權衡利弊,深知這是一場賭博,贏了便能一步登天,輸了或許萬劫不復。
但她本就不甘于平凡,骨子里的野心此刻被徹底點燃,微微福身應下,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仿若夜空中閃爍即逝的流星。
與王映雪談妥,他又喚來竇士英,眼神冰冷得仿若寒冬臘月的霜雪,不帶一絲溫度,不容置疑地說:“你那大婦離家多年,對家中諸事不聞不問,未盡本分,往后這掌家權就交給王映雪。如今她父親身為兵部尚書,身份地位不同往昔,總不能還讓她屈居妾室之位,你盡快安排妥當,莫要忤逆我的意思。若是辦砸了,你該知道后果。”
竇士英雖心有不甘,仿若被奪走心愛玩具的孩童,滿心委屈,眼眶微紅,卻也不敢違抗,在竇世樞如利刃般的目光下,只能低頭稱是。
就這樣,王映雪輕而易舉地拿到了管家權,她仿若一只終于奪得雞群控制權的狐貍,志得意滿,昂首挺胸地走出大廳。
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著手張羅魏廷瑜與竇昭的婚事。先辦一場聚會,給京城一個信號,先把竇昭嫁出去,竇明慢慢挑。她站在庭院中,望著忙碌的下人們,心中暗自盤算,只要這事兒成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便穩(wěn)如泰山,無人能撼。
如意閣作為京城中的消息集散中心,眼線仿若密密麻麻的蛛絲,遍布各個角落,無論是達官貴人的府邸,還是市井小巷的酒館茶肆,都有他們的耳目。很快,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般,飛入了一直關注著竇府動向的趙璋如的耳中。
這日,王映雪在府中大擺筵席,珍饈美饌如同流水般擺滿了一桌又一桌,山珍海味應有盡有。桌上的烤乳豬色澤金黃,皮脆肉嫩,香氣四溢;清蒸鱸魚擺盤精致,魚身上的蔥姜絲如同藝術品的點綴,魚肉鮮嫩多汁;還有那用百年老參燉煮的雞湯,湯汁濃郁醇厚,入口即化。為了這場筵席,廚房的廚子們天不亮就開始忙碌,殺雞宰羊,洗菜切菜,忙得腳不沾地。
還特意邀請了鄔善、魏廷瑜、顧玉等青年才俊,美其名曰是為竇昭、竇明挑選良婿,實則暗藏心思,仿若一只狡黠的老貓,想借此機會為自己謀利,順便打壓一下竇昭這只初露鋒芒的雛鳥。
竇昭自幼聰慧過人,心思剔透,仿若水晶心肝玻璃人,心中怎會不知她的盤算,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笑語盈盈,仿若春日綻放的繁花,嬌艷動人,逢迎周旋,可心底實則滿是不悅,暗暗攥緊了手帕,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
她心中冷笑,這王映雪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不過是想利用自己攀高枝,鞏固她的地位罷了。
趙谷秋與崔老太太在一旁看著,仿若護犢的老牛,滿心擔憂,放心不下竇昭,湊到她身邊,小聲說想要跟著她回府,竇昭嘴角上揚,露出自信的笑容,仿若驅散陰霾的暖陽,輕聲安撫她們,稱自己能應付得來。
她眼神堅定,仿若夜空中最亮的星,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
剛踏入家門,王映雪便仿若幽靈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私下找到竇昭,語氣冷硬得如同冬日的寒冰,字字如刀:“從今往后,你莫要再像從前那般肆意妄為,丟了竇府的顏面,若是再犯,定不輕饒。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學學規(guī)矩,別整天瘋瘋癲癲的,讓旁人看了笑話。”
竇昭乖巧應下,還微微屈膝行禮,仿若柔順的羔羊,表示日后定會聽從吩咐。
王映雪見狀,心中得意,仿若打了勝仗的將軍,順勢以遲到為由罰竇昭去抄書,竇昭二話不說,領命照做,眼神平靜如水,仿若深邃的幽潭,讓人捉摸不透。
她心中自有主張,不與王映雪正面沖突,只等時機成熟,再做打算。
晚間,月光如水,仿若一層輕柔的銀紗,灑在庭院的小徑上,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詩意之中。
竇明特意前來尋竇昭,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仿若夏日盛開的向日葵,燦爛奪目,手中還拿著一把精致的團扇,扇面上繪著的山水花鳥栩栩如生,輕輕搖晃,帶起一陣微風。
熱情邀約她一同去游湖:“姐姐,今夜月色真美,咱們許久未曾一同出游,去湖邊逛逛可好?那湖面定如鏡子般,倒映著月光,美極了。咱們可以乘一葉扁舟,在湖中悠然自得,聽那水波蕩漾的聲音,可比悶在屋里有趣多了。”
說著,還貼心地將自己代竇昭抄好的王映雪布置的抄寫任務遞了過去。
竇昭接過,看著眼前這個與往昔判若兩人的妹妹,心中暗自詫異,往日的竇明總是唯唯諾諾,膽小怕事,仿若受驚的小兔子,在眾人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如今卻似變了個人,眼中閃爍著別樣的光芒,自信滿滿,言語之間也多了幾分灑脫。
竇明卻渾然不覺姐姐的心思,依舊嘰嘰喳喳地說著游湖的趣事,仿若歡快的小鳥,在枝頭歡唱。
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竇昭眼疾手快,仿若敏捷的獵豹,吹滅蠟燭,房間瞬間陷入黑暗。
竇明慌亂之下,來不及多想,仿若尋求庇護的幼崽,趴在竇昭腿上藏了起來。
黑暗中,兩人的心跳聲清晰可聞,仿若密集的鼓點,一下一下撞擊著彼此的心房。這一番親密接觸,讓姐妹倆之間的情誼悄然泛起了微妙的漣漪,仿若平靜湖面泛起的層層柔波,溫暖而又動人。
紀詠和宋墨聽聞竇昭被罰,都心疼不已,紛紛主動代她抄寫。
竇昭拿到兩人的抄本,驚奇地發(fā)現宋墨的字竟與她左手所寫的如出一轍,那筆畫、那神韻,仿若一人所寫,紀詠的字也能模仿個八九不離十。
素心在一旁看著,仿若發(fā)現新奇玩意兒的孩童,捂嘴打趣,眼睛彎成了月牙:“小姐,依我看,干脆把兩人抄寫的都用上,左右也沒人能瞧出破綻,就像給這事兒披上了一層完美的偽裝,神不知鬼不覺的。”
竇昭會心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仿若偷了腥的貓,點頭應允。
她心中對這兩位朋友的仗義相助,滿是感激。
素蘭這時也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聽說世子病一好,剛醒過來就四處打聽小姐呢,看樣子,世子對小姐可是上心得很,仿若蜜蜂眷戀著花朵,一刻也放不下。”
這一日恰逢崔老夫人壽辰,竇府上下仿若過年般,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起,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氛圍,仿若一片歡樂的海洋。府門前的兩座石獅子,也被系上了紅綢帶,顯得格外喜慶。
宴請朝中諸多要員,仆人們仿若忙碌的螞蟻,穿梭忙碌,端著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竇世樞特意差人送來諸多貴重的衣物首飾給竇昭,綾羅綢緞閃閃發(fā)光,仿若流淌的星河,金銀首飾精致奪目,仿若璀璨的星辰,每一件都是工匠精心打造,價值連城。他還不忘叮囑:“務必讓四小姐穿戴整齊,莫要失了我竇府的顏面,在京城貴胄面前可不能落了下風,要讓眾人知曉我竇府的氣派,咱們可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府內歡聲笑語,熱鬧非凡,仿若一場盛大的狂歡,賓客們身著華服,舉杯暢飲,交談甚歡。
外面忽然傳來悠揚的樂器聲,崔氏坐在主位上,滿心歡喜,仿若得到糖果的孩子,以為是府里特意為她安排的祝壽節(jié)目,笑得合不攏嘴。竇昭卻心下揣測,憑借著對府外街道的熟悉,仿若洞察一切的智者,或許只是路過的藝人在彈奏。
殊不知,那吹奏之人正是宋墨,他一襲白衣,仿若下凡的仙人,站在街角,目光透過人群,仿若穿越千山萬水,望向竇府的方向。
他手中的竹笛,流淌出的音符仿若他的心聲,婉轉悠揚,飽含深情,剛剛轉身想離開。
“世子,等等,我家小姐讓你后院相見。”素蘭一邊笑一邊對宋墨行禮。
趙璋如一路風塵仆仆,馬不停蹄地趕回府中,隨行的箱子里裝著諸多南方珍寶,皆是她精心挑選。有晶瑩剔透的南海珍珠,顆顆圓潤飽滿,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澤;還有用千年沉香木雕琢的擺件,香氣四溢,工藝精湛;以及色彩斑斕的蜀錦,圖案精美,手感柔軟。
先給崔老太太恭敬拜壽,言辭懇切,祝福滿滿,仿若最虔誠的信徒,隨后便火急火燎地去找竇昭。
剛走進院子,就瞧見竇昭正與宋墨交談甚歡,兩人的笑容在陽光下格外耀眼,仿若春日里最絢爛的花朵,綻放著生機與活力。
她腳步一頓,心中涌起一股歡喜,遠遠站定,悄然觀察。
竇昭獨自來到院中,陽光灑在她身上,宛如鍍了一層金邊,仿若被神眷顧的仙子。她蹲下身子,手持花灑,悉心照料著剛種下的九重紫,嫩綠的葉子在水珠的映襯下閃閃發(fā)光,仿若翡翠雕琢而成。
宋墨隨后而至,看到那花,眼中露出一抹驚喜,笑著說:“這便是紫藤花,它可是蔓性攀援植物,喜陽,你瞧這陽光一照,愈發(fā)顯得生機勃勃,仿若被注入了無限活力。它適應能力極強,無論是貧瘠還是肥沃的土壤,都能扎根生長,易于養(yǎng)護,有著堅韌不拔的品性,恰似這世間的強者,無論遭遇何種困境,都能頑強綻放,不屈不撓。”
竇昭微微點頭,眼中滿是欣賞,仿若望著摯友,輕聲應道:“果真如此,倒與當下的我有幾分相似,身處困境,亦要努力綻放,不被黑暗吞噬,憑借自己的力量,尋得一片光明。”
宋墨目光灼灼,凝視著竇昭,仿若要將她看穿,由衷稱贊道:“你是我見過最為通透的女子,這般局勢,錯綜復雜,仿若迷宮,能看得如此透徹的人可不多見,令人欽佩,仿若看到夜空中最亮的星,在黑暗中指引方向。”
竇昭抬眸,與他對視,目光堅定:“我亦要學你那過關斬將的魄力,不被困境束縛,早日沖破眼前困境,開辟屬于自己的天地,掌控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