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宗教中提到，上帝用七天創造世界。神造世界，而我說的那位存在創造的是世界的內核，姑且稱為至高神。你如果嘗試將人分成一塊一塊的看，會發現人的內核就是由不同配比的性格組成。至高神通過神力，拼湊人的內核，交由創世神使用。以此類推，凡是有生命的事物都來源于創世神，所以才會出現人和香蕉的基因相似度都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情況。”

“……我覺得他可能會跟你聊得來。”譽清云在左兜摸索，掏出一張名片。

林邈接過，“誰？”

“三院精神科李主任。”也是譽清云以前的主治醫生。

“我們聊過，他現在好像在單人病房。”

“他這個人怪奇怪的，前兩天還好好的，我們聊到堿基種類和人類基礎情緒之間的關系的第二天，醫院就打電話說李主任鬧著要見我。他先是哭，說什么晚了，回不去了。我仔細一問，他說他是流放過來的，要在三十歲當天死掉才能回去。這還不好辦，我告訴他現在先死一下，等下輩子三十歲當天再死一次不就好了，他想了一下，開始笑，再然后我就被請出去了。最近聽說他鬧著要自殺。有什么想不開的，活著多好。”

林邈絲毫不認為自己說的有什么問題，一臉認真，“他這種就是典型的妄想癥。”

聽到“流放”二字，譽清云蹙眉。按著林邈說的，李主任很有可能也是罹城出來的。她詢問雷霆是否能查到資料，雷霆還在鬧別扭裝聽不見。

“有沒有可能，”譽清云把手搭到林邈腿上，“你也有妄想癥。”

李主任可能是記憶蘇醒，可她不是。

她的理論甚至結合了科學，雖然依舊很扯就是了。

參考正常人的范本，是想不到這種結合了神學生物學心理學的東西。

譽清云一巴掌拍到了她的傷口，疼的她倒吸一口涼氣，“嘶，我還沒說完。培根說過，性格決定命運，所以綜合來看，我們每個生命體的命運都掌握在至高神手中。我接下來要說的是重點，命運一定，每個人必經的苦難就隨之而確定在一個讓人不能順遂又不致死的量。在世界外有一個地方，西方叫天堂，但更像一座城市，只有遭受足夠的苦難才能進入，其他的靈魂則會一世一世轉世輪回不得脫身。我現在做的，就是借走他們的苦難，早日飛升。”

“懂否？”林邈的手悄咪咪摸上譽清云的。

她衣著單薄，手冷的像寒冰。譽清云反手壓住，“別動，給你捂捂。”

林邈也不客氣，另一只手也遞過去，譽清云一手一只，捧在一起正好。

譽清云屬于手小的，抓不全一顆雞蛋，林邈的手比她的還要小一圈，蜷起來比雞蛋大不了多少。

那一路螞蟻悶頭往前。林邈踢開路中的葉子，后面的螞蟻就如同無頭蒼蠅亂作一團，“它們找不到路很可憐對吧，但是—”

之前被踩扁的幾只螞蟻是因為感知到周圍有食物，這群螞蟻亂竄，很快就接觸到新的食物。

“這就是所謂吃得苦中苦……”

“方吃更多苦？我要糾正一點，沒有你的幫助，它們同樣能找到這些食物。”

這種簡單的突發狀況對螞蟻簡直是小菜一碟，隊伍很快恢復正常。

“你所說的吃苦飛升，我不認可。”譽清云神情嚴肅。

“不認可就算了。”林邈抽回手，“不是每個人都能觸碰世界的真相。”

“李主任夠慘的。你是好人，我不能讓你重蹈覆轍。”

“林邈，如果你靠簡樸的衣食住行，刻苦勤奮的生活態度磨礪自己，接下來的話我不會說下去。但你通過傷害自己的途徑去追求所謂的大道，真的沒用。”

同情心泛濫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還是懂的。譽清云會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幫助他人，卻極少苦口婆心去勸什么。

好言救不了該死的鬼，這是她一貫的人生信條。

或許是林邈蹲在地上的樣子實在可憐，或許是她言語中透露出的同類的氣息，亦或對這具空殼產生的好奇，總之，一股莫名的表達欲涌起，“主神是人類最熾熱最純潔的善意的化身，他絕對不會以苦難為代價售賣救贖。”

“這是李主任告訴你的？”林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和他說的一模一樣。”

“你真該去看看是不是也有妄想癥。”

“你不會也要說自己得在三十歲那天死掉吧。”林邈“咯咯咯”笑起來。

譽清云只看著她不說話。她自己笑累了停下來，兩人相視無言。

“十八歲。”譽清云突然道。

“什么？”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一句，林邈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三十歲，是十八歲生日。”

林邈本想說幾句俏皮話，可對上譽清云極認真的眸子，全堵在嘴里。

“……你是認真的？”

李主任哭著說的時候，她毫不在意，李主任笑著說的時候，她只當笑話看，此時譽清云輕描淡寫就像在討論“今晚吃什么”的時候，她認真了。

“那你今年多大？”

“還有二十九天滿十八。”

林邈頭一次覺得有人比自己還瘋。

“你不會真的要死吧？”不知何時，林邈的右手抓住譽清云的左手，“李主任都還老老實實活著呢。”

“不是我想不想死。”她低下頭，“是我沒法活。”

為了叫她死的合情合理，雷霆貼心的給她安排了一個絕癥，不多不少，活到她十八歲那天。

話說到這份上，林邈不知道怎么接。半晌，猶豫著開口，”其實我也只是想想，不一定是真的……哎。“

“真是的。”她自覺硬擠出來的笑僵得像放了三年的臘肉，干脆拉平嘴角，“早知道我就不說了。”

“我陪你去把那三個人打一頓怎么樣？”

“你不是說要吃別人的苦，讓別人無苦可吃嗎，大善人。”

譽清云又不難過。她早就知道這回事，不但不畏懼，反而很期待。

當然這份期待是不能說出來的，不然效果就不好了。

“你不是說什么主神善嗎，那我打擊報復一下不是理所應當，他總不能看著我受欺負。”林邈很同情只能活二十九天的她。

她就是想立個人設，誰知道七拐八拐拐到國外去了。

還真是過猶不及。

這邊兩人已經開始密謀是套黑色的麻袋還是粉紅色麻袋了，另一邊的三個人躲在廁所興高采烈的數錢。

看金額，坐馬扎的是大姐，錄像的是老二，嚇唬人的是老三。

要不說一個人的悲劇是另一個人的財富。三個人手里的鈔票壘起來能有四五本新華字典厚。

“老大，白少是不是腦子瓦特了，自己不出來英雄救美叫個女生來。”老三嘴里嚼著泡泡糖，含糊不清。

“誰知道。反正那個時間那個地點，來的人是那個女的，人交到她手上，咱們任務就完成了，他也說不了我們什么。”老二叼著棒棒糖，屈食指指節敲在老三頭上。

“錢到手就行。都有分寸，那點傷連輕傷都算不了。”學校不好抽煙，老大手里的煙捏了許久皺皺巴巴，“就是，那個女人手里的要是真槍，咱們還得找人去趟局子。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假的老大。”老二拿出嘴里的棒棒糖，“她那把槍做工細致，不懂的人怕是真要當真槍看。但是我是什么人，她騙誰都騙不過我。G—26手槍，槍管長了一點五毫米，扳機是p8的樣式，槍身金屬感過重，假的，一眼假。”

“就你能。”老大白她一眼。

老三戳戳她的胳膊，”老大，剛才二姐不是這么說的，給我講的明明是沒看到白煙。“

”就你能。“老三的腦袋再次遭罪。

讓她裝一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