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柳昭栩淡定的收緊韁繩,白駒流星在季硯塵面前的一躍而起,從他冠上跨了過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后穩穩落地。
遠處傳來不少人的驚呼,馬背上的柳昭栩神色始終淡淡,仿佛這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小事。
她指揮著白駒流星做了這一系列動作,每一分都毫無偏差,都一秒都勾人心弦,壓迫感早已溢出周身,延至整個場地。
柳昭栩端坐在馬背上俯視著僵在原地的季硯塵,眼神冷漠而毫無波瀾,只一眼便收回目光,策馬遠去。
而此刻的季硯塵已面如土灰,唇色蒼白。哪里還有平時玉樹臨風,不食人間煙火的讀書人模樣?
眾人皆一片死寂,柳昭栩走到眾人面前回眸看到季硯塵驚恐的神奇,眸中這才溢出點點笑意。
她沖楚鏡辭挑了挑眉,后者猛得反應過來,嘴角不自覺上揚,鼓起掌來,贊賞有加,十分的捧場,
“好!林璽的騎藝還是如此高超,讓人望塵莫及!”
其他人也如夢初醒般調整好儀態,紛紛應呼,
“林璽實力不減當年!”
“林璽妹妹巾幗不讓須眉!”
……
他們雖不明白柳昭栩今日此舉到底是何用意。但明眼人都看出了柳昭栩此刻對季硯塵十分不滿。
雖然白駒流星是帝國的寶馬,但歸根結底還是牲畜。季硯塵如今被一匹白馬從項上人頭略過,還是被以往愛慕著自己的女子羞辱,任誰都不會有好臉色。
眾人明白,林璽郡主是在羞辱季硯塵,讓他們也可肆無忌憚的不再隱藏對季硯塵的厭惡。
所以當他們再次看向季硯塵時,眸中紛紛布滿了嘲諷之意。
季硯塵也明白,剛才那遭,是柳昭栩對他明晃晃赤裸裸的羞辱。
此時的他剛緩過神來,隨后忽然意識到柳昭栩到底干了什么,面上十分難看。
尤其在那些公子哥時不時朝他投來不屑的目光,使他更加難以站立于此。仿佛他天生低這些皇天貴胄一等。
此刻被柳昭栩澆灌的自尊心嚴重受挫,自詡的驕傲清高也破碎了一地。
季硯塵顧不得父親的再三叮囑。慌忙佛袖而離,連公子對皇室最基本的告別禮節都拋在腦后。
其他皇室貴族看著他似落荒而逃,內心都十分愉悅,隨后便不約而同的看向始作俑者——
柳昭栩專心騎馬,連眼神都未施舍給季硯塵一個。
看柳昭栩毫無傷心的跡象,原本以為她想要反其道而行之,引起季硯塵關注的想法便不攻自破。
很快各位也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他們的想法柳昭栩都十分清楚,怨不得旁人,只能怪罪曾經的“自己”對季硯塵太過癡迷,令旁人無法立刻改變既定想法。老日方長吧。
柳昭栩也沒心情去管他們的九曲十八彎,當下只想專心騎馬。
她真的太久沒騎馬了。
白駒流星載著柳昭栩奔馳在廣袤的草原,她忽然想起曾經的“自己”如何愚昧無知。
以前對季硯塵一見傾心,一開始努力想要他看到自己的才華,便約他來到馬場,想要向他展示自己的技術。
可換來的只是季硯塵毫不掩飾的厭惡,
“郡主,請恕臣不敢茍同郡主喜好,臣所認為,女子應喜于琴棋,精于書畫,才思敏捷,方能成為才女。”
言外之意,就是說柳昭栩的愛好十分粗鄙。將柳昭栩貶低的不如民間才女。
可當時“自己”只想展示自己拿手的優點,慌亂解釋道,
“不是的,季哥哥,我…我也會琴棋書畫!只不過比起那些,我更喜歡馬術…”
柳昭栩看著季硯塵不贊同的神情,解釋的話越來越說不出口。在他眼中,怕早已認為自己粗鄙不堪,謊話連篇了吧。
自那時起,柳昭栩知道了季硯塵欣賞文靜之女,便放棄自己的愛好,努力學習禮節。
可有些禮教,卻是宰相獨女不用去學的,只設給民間小家族的女子,以便他日嫁入別府之時,能夠操持生計。
那時的她不知怎的,癡迷季硯塵竟到了忘我的地步。
“真是個傻子。”
思緒飄回的柳昭栩對從前的“自己”評價的毫不留情。
今非昔比,柳昭栩一直都喜歡這種不被束縛的感覺。
她感受著自由的氣息。緩緩閉上雙眼,聆聽風穿過曠野充盈整個世間的聲響。
再睜眼時,她的眼底一片清明靚麗。心中那個從覺醒時就埋下的種子悄悄發了芽——
柳昭栩,要做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
“我說,你今兒怎么了?那弱公子惹你生氣了?“
楚鏡辭悠閑的騎著馬,趕上柳昭栩,桃花眼中隱藏著不解與其他情緒,疑惑開口。
聽到詢問的柳昭栩鳳眸流轉,不屑地哼了一聲,懶散地回答道,
“他?只不過是本郡主養的一條寵物狗罷了。前一陣子得寵,就忘乎所己。剛才的行為,是為了給他一點點教訓,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
“你的…狗?”
楚鏡辭不可置信地重復了一遍。
柳昭栩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并沒有打算和他解釋過多的意思,能簡則簡,言多必失。
剛想轉移話題,便想起個重要的事情。
她又轉過身子望向楚鏡辭,風流倜儻,玩世不恭,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再配上那一雙深情的桃花眼,整個京城的女子幾乎都被他迷了個遍。
若是旁人,柳昭栩便會覺得此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可眼前的人,是武將之子楚鏡辭,能力十分出眾。
加之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兩小無猜,楚鏡辭倒算得上柳昭栩的心腹。
雖然得知柳昭栩曾心悅季硯塵而刻意變得咄咄逼人,但未曾做過傷害柳昭栩的事情。
如此想來,柳昭栩神情認真的開口,
“去幫本郡主查個事兒——查查季硯塵身邊可否有相好的女子,熟絡的也行。”
“所以,你是懷疑他對你不忠?今日才這樣對他的?”
楚鏡辭神色暗淡了一瞬,忍不住多嘴。
“交給你,是本郡主信任你的能力,不是讓你質問本郡主的意圖。”
柳昭栩已有些不滿,語氣也漸漸不再客氣,隨后又似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長的說道,
“本郡主要在公主的春末宴上送他一份大禮。”
許是柳昭栩眼中的恨意太過明顯,楚鏡辭察覺到了不對,試探著開口,
“林璽,這幾天你…”
“本郡主的事情不是你可以多嘴干涉的。”
柳昭栩語氣漸冷、耐心耗盡,直接打斷他的試探,撂下這句話便趨駛馬兒離開。
楚鏡辭愣愣得看著馬背上逐漸遠離的背影,一身紅衣,策馬揚鞭,衣角、馬尾在風中隨風飄搖,背影高貴孤艷。
他眸中閃過深深的驚艷之色。他已經很多年沒再見過這樣傲慢、高貴的林璽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