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驕陽似火。在這炎熱沉悶的時節中,京城發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
二皇子聶允捷迎娶了側妃。
不久前,聽聞此事的柳昭栩微微愣神。
聶允捷人如其名,武藝高強,驍勇善戰,為寧國創下赫赫戰績。連柳昭栩的騎射技術都是他和楚鏡辭教授的。
可天妒英才,聶允捷在一次征戰中馬失前蹄,不幸被敵人砍斷了左腿,一輩子只能呆在輪椅之上,同樣,寧國不可能存在一個瘸腿的皇帝。
遭此重擊的二皇子曾一蹶不振,原本寬厚仁慈的性格變得敏感應激。連皇上太后從一開始對他的心疼都轉變為了漠然……
命運仿佛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所有人對他避如蛇蝎,在這個玩笑中只有一人例外。琿王妃面對殘缺、暴戾的他,依舊十年如一日般陪伴著他、一步步引導他走出夢魘。
琿王妃是他的青梅竹馬,兩人一直相濡以沫,恩愛無比,引得京城許多姑娘的羨慕。如今,竟是要娶側妃……
柳昭栩一陣唏噓,面對聶允捷派人送來的婚帖也隨意擱置在一旁,并未理會。因此成親當日的宴席也沒有參加。
而十日后,琿王妃倒給柳昭栩送了封請帖,信上道許久未見,便邀請她和皇子們一同來府上坐坐,全當家宴。
柳服栩看著信中琿王妃工整娟秀的字體,和她本人一樣細水長流,溫文爾雅,嘆了口氣。還念及琿王妃對自己兒時的照顧,回了帖子,打算赴約。
……
香茶苑頂樓的包廂內。
六皇子聶臻身披墨色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間系著玉帶,一看便知是價格不菲的上好美玉,打扮的倒是人模狗樣。此刻正蹙眉看著眼前包裹嚴實的女子,疑惑開口,
“婉寧,你怎么這幅打扮?”
許婉寧摘下面紗,露出一雙楚楚可憐的杏眼,眼角微紅,聞言嘆息道,
“榮王殿下有所不知,平日您帶小女子出門游玩,凡是人煙罕至的地方小女子可以放松,反而人多眼雜的地方,如今已然成為小女子的夢魔……”
“此話怎講?婉寧在害怕什么?”
“自春末宴過后,百姓鄉鄰看小女子的眼中帶著嫌棄鄙夷,小女子饒是冤枉,也無法立刻證明自身的清白,更何況……更何況是林璽郡主對小女子的敵意太重……”
言語間,許婉寧的淚水逐漸盈滿了眼眶,眨眼間從眼角滑落而下,哭的好不惹人垂憐。
聶臻將茶杯猛的放下,怒氣道,
“這林璽未免太放肆了些!”
他看著滿目愁容的許婉寧,心中泛起一絲憐憫。后者察覺到他的目光,抬眸間,眼中流露出滿滿的信任與依戀,讓聶臻心口一震,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心中的想法也越發大膽起來。
他拍了拍桌案,面露陰沉之色,
“婉寧放心,林璽既能讓你出丑,本王便也讓她出一回丑!”
聞言的許婉寧臉色一變,激動又擔憂的提醒道,
“林璽郡主性格無比高傲,若是被她發現……”
“哼!本王不用自己人不就行了,再說,她發現了又能怎樣?本王可是皇子,她……她還能打本王不成?”
聶臻心中也有些忌憚,他深知父皇和皇祖母對柳昭栩的寵愛都超過了當今的傾國公主,更不要提宰相對她的溺愛之情。
可話己說出口,便沒有收回的道理,他只好繼續端著架子,維系他這個不受寵的六皇子之名。
許婉寧在聽到聶臻的保障后,垂下眼眸,遮住神情,眼中劃過譏笑嘲諷。
她本不想與柳昭栩作對,可誰讓柳昭栩在春末宴當日如此折辱她,差點壞了她的計劃。
好在自己還是憑借對男人的了解將聶臻收歸囊中。只不過多費了一些時日……想到這里,許婉寧陰森森的想,
對不住了殿下,您受一回苦,咱們就兩清了。
……
轉眼間,便到了琿王妃邀請的日子,琿王府今日一片熱鬧景象。
柳昭栩秀美如玉,身著湖水藍的月華裙。頭上插著兩支梅花紋碧玉簪,更顯得面色如花,明艷動人。
她剛走進后院,便看到聶尊怡身穿一件粉紅色的長裙,裙身上繡著精致的花朵和蝴蝶圖案,外罩一件寶石藍色的半袖上衣,更添三分俏皮和活潑。
她此刻正不顧形象地追著楚鏡辭滿院子跑。柳昭栩好笑的扶額,視線一轉,便看到了與其他修遠書生坐在一起的蕭燁。不禁蹙眉,心中有不免些疑惑。
聶尊怡追了半天,累的停下腳步,拿著團扇直扇,瞥見門口站著的人后,定睛一看,心中大喜,招呼著楚鏡辭一同朝她走來。
聶尊怡臉頰微紅,眸中帶笑,紅唇皓齒,笑瞇瞇的說道,
“林璽,你可算來了,本公主都無聊死了!”
“喲,本侯見傾國公主可沒半點無聊的樣子!”
楚鏡辭笑著插話,惹得聶尊怡不悅,臉色漲紅,指著他吼道,
“你!”
柳昭栩并未搭話,只是定定的看著斜對面。聶尊怡見她看的如此入迷,心中疑惑,順著視線望去,見到修遠學院的人,恍然大悟,開口解釋道,
“哦!婚宴那日你沒來,那個琿側妃,其實是修遠學院的書生弟子,所以此次宴席也將他們修遠的書生一同叫上了。”
聽了聶尊怡的話,柳昭栩皺眉,修遠書院?那也就是說……
思及如此,便聽旁門被打開,隨之而來是一道熟悉溫和的聲音,
“太傅留我有些事,很抱歉來遲了。”
柳昭栩緩緩轉身,便見一襲白衣的季硯塵嘴角含笑、如浴春風般走了進來。只是在看到柳昭栩了一剎那,笑容僵硬。好在很快便調整好了姿態,朝他們走去。
同樣,眾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皆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柳昭栩直接漠視他朝席位走去,氣氛才漸漸回溫。
琿王等人很快從后院走了過來。柳昭栩望著遠遠走來的一行人,視線落在了推著聶允捷輪椅走的女子身上。
尚且稚嫩,書生氣濃厚,看著倒挺規規矩矩。柳昭栩正欲收回目光,卻猛然發覺,幾位皇子與王妃中,并沒有琿王妃的身影。
待他們走近,客人紛紛起身行禮。聶允捷笑著擺手,
“今日是本王辦的私宴,各位倒不必太過拘束,都入座吧。”
席間,柳昭栩冷眼看著聶允捷與側妃的互動,內心不屑。好似所有人都沒有發覺這府中的女主人不在。
推杯換盞間恭迎的話層出不窮。輪到柳昭栩時,聶允捷臉上露出幾分真切的笑容,
“林璽,本王倒是好長時日未見你了,連本王的婚宴你也缺席了呢!這位是側妃,你們年紀相似,倒也能玩到一起……”
柳昭栩冷冷一笑、鳳眸中盡是凌厲,她皮笑肉不笑道,
“琿王殿下,本郡主平日上門拜訪,素來找的都是琿王妃,今日怎么不見她人?”
聞言聶允捷眉色一沉,似有些不悅,琿側妃也神色一僵,不知如何接話。氣氛有些凝固。
柳昭栩卻置若未聞,從不理會。她向來自由散漫,無比囂張。若不是念及琿王對她之好,她半分情面都不會留。
這時,聶臻忽得開口,
“行了林璽,今日二哥新婚,琿王妃身體不適,在后院休息,你若想念,大可前去!”
柳昭栩聽后,倒似笑了一聲。她將手中杯酒飲盡,轉身朝后院走去。
楚鏡辭見狀欲起身追去,衣袖猛然被人拉住。他不悅側眉,聶尊怡急聲道,
“你瘋了?二皇兄的后院,豈是你能進的!若你不怕惹麻煩,我還怕你給林璽添麻煩呢!二皇嫂和林璽關系很好,放心吧。”
楚鏡辭只好無奈坐下,看著遠去的那抹身影,直至消失在轉角。不知怎的心中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