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未娶而死,則束茅為婦於郊,備鼓樂迎歸,而以合葬,謂之迎茅娘。”
二
木制的門又被推開了。這次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丫頭站在門外。
“子時到——請—貴客入堂——”
拖長的聲音尖細刺耳,感覺能穿透腦子一樣。瞧那花灼灼和楚燕的不適感最為明顯。花灼灼用力的摁住耳朵,額頭上有豌豆大小的冷汗滑下。王巖也幫忙捂住女友的耳朵。
那兩個丫頭向屋內拱手鞠躬,手中各端著一盞小油燈。橙紅色的火光微微顫抖,感覺馬上就要熄滅一樣。她們前彎著腰抬起雙手與上身呈直線拖著油燈,齊齊退一步向右旋轉。就那么朝前方走了。
J怪笑一聲。他倒是完全沒有受到剛剛聲音的影響,反而顯得格外的興奮。
“嘻嘻,好戲——要開場咯!”
J剛踏出門檻一步,屋內的燭臺就立馬熄滅了。膽子小的楚燕尖叫出聲,王巖只得小聲安慰她。
看來這是在趕他們走了。
屋內眾人紛紛起身跟著J和丫頭們離開了這屋子。邊弄水刻意的放慢了些腳步想走最后,但那個海天秋卻牢牢的站在他身后沒有一絲先走的意思,大有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氣勢。
“嘖”
邊弄水只得嘖一聲表達不滿。加緊了腳步跟上前方大部隊。
海天秋殿了后。
陰暗潮濕的走廊里一股子雨水的腥味,夾雜著似有若無的腐臭。墻上的潮印像盛開的花一樣,層層疊疊的。中間有路過一個岔路口,邊弄水朝里面望去,是一片漆黑,連一點光亮都沒有,就像是等待著獵物自己送上門的巨蟒,叫人生理性的畏懼。
長廊的盡頭右拐進了個小院子,院子緊貼著紅艷艷的會客廳,院里擺了許多桌椅,桌子上點著紅色的蠟燭,鋪著紅色的花布,放上了好酒好菜,是帶著土渣的女兒紅,紅潤透亮的燒豬,色香味俱全。還點了紅色的喜燭,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香氣直往人腦袋里鉆。會客廳門前右邊有小戲臺在唱著拜堂的皮影戲。
“那個,那個皮影后面……沒有人……”
楚燕說完感覺人都要撅過去了,王巖只得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小聲安撫。
看著好不熱鬧,前提是真的有人就更好了。
那兩個丫頭朝眾人鞠個躬
“請入座——”
尖細的嗓音像老鼠的爪子撓在大家的心里。她們說完便抬起身子,臉上是標準僵硬的微笑,眼睛黑的發亮印出了每個人的身影,明明是看著眾人,每個人卻都覺得她們在盯著自己。
J也像模像樣的跟她們行了個紳士禮。然后一個華麗的轉身像小學生第一次春游一樣興奮的在那些桌椅間隔中竄來竄去。不過邊弄水注意到,雖然他的動作幅度特別大,但是卻沒有碰到任何一個東西。
“那么,Ladies——andgentlemen!我就先行一步,先挑選座位啦!”
J一屁股坐在了最靠近小戲臺的一張桌子邊上,浮夸的俯下身子聞著食物的香味,那副癡迷的模樣讓人覺得他下一秒就要把頭埋進菜里。
王巖拉著女友坐在了離會客廳最遠的桌子旁,姑娘們和雙胞胎也陸續入座了中間的桌子。邊弄水沒有猶豫直接坐在了J選的那張桌子旁,雖然認為他是個壞貓,但肯定也是一個實力不俗的貓,真要出了問題,他應該不會放任他口中的好苗子,就那么香消玉殞的吧。只剩海天秋遲遲沒有入座了,他站在那里像一顆長釘釘在了地面。
“請客人入座——”
那倆丫頭直勾勾的盯著海天秋的后背感覺要給海天秋身上盯出一個洞來。她們又催了一遍。明顯比第一次語速快了些。
海天秋看起來想了好一會兒,緩緩走到會客廳大門正對的那張桌子前拉出椅子坐了下來。
兩個丫頭看著他落座像是心滿意足后退著消失在了那條陰暗走廊里。
J吹了一段不成調的口哨,邊鼓掌邊說。
“很有膽量嘛!小海同志我看好你哦~”
海天秋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J也不覺得尷尬,悠閑自得的從襯衣兜里掏出一根皺巴巴的煙叼在嘴里,也沒點燃。
邊弄水打量著那根煙,看起來沒有什么特別的,他甚至覺得這煙還有點潮了。
注意到邊弄水在看他的煙,J挑了下眉。
“來一根?”
“好啊,多謝。”
邊弄水臉上是職業性的假笑,J也彎著眼睛,在兜里翻翻找找掏出另一根被蹂躪的的不像樣的煙扔給邊弄水。
“省著點抽,這兒可是稀罕貨。”
話是這么說,邊弄水可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一點心疼的模樣。接著煙邊弄水也學著直接叼在了嘴里。
邊弄水面上不顯但心里一驚,叼著這根煙后,那股惱人的香氣一下消散了,他的頭腦也感覺比剛剛要更清醒了。
桌上的蠟燭,有大問題。這根煙肯定不是普通的煙,是…道具?。
邊弄水想著看向了J,只見J像模像樣的拿中指食指夾著沒點燃的煙,吐了一口看不見的煙。咂咂嘴像是回味什么感慨道。
“不愧是好煙啊!”
邊弄水把煙拿在手里捻了捻,手感上和普通的煙沒什么不同,只是在煙嘴上的金色封條上,有烙著幾個小字。
MadeinElysium
極樂世界……是其他游戲里的,還是那個歸宿地里的?。邊弄水想著便把煙收到了外衣口袋里。
周遭環境突然變得嘈雜,有賀喜的,有高談闊論的,有聊家長里短的。這些客人突然出現,他們談天說地,皮影后面也有了藝人在咿咿呀呀唱著戲。
看起來是熱鬧非凡,但是這些人的動作都是一頓一頓的,他們的臉皮下似乎是用什么竹扎撐起來的,就像是紙扎人一樣。
喜樂奏響,新娘和新郎分別從主屋兩旁旁邊的小道里走了出來。
新郎面色蒼白,眼睛渾濁渙散,走路姿勢僵硬古怪,旁的有兩個笑容怪異臉上畫了大紅圓的小廝攙扶。說是攙扶,更像是撐著新郎的身體在拖著他向前。邊弄水仔細看著,那新郎的每一步都沒有抬過腳。鞋底與地面摩擦的異響被喜樂蓋了個徹底。
新娘那邊,則是由一個佝僂的老婆子背進來的。新娘的雙手并未環著那老婆子,只是虛虛的搭著。老婆子身材矮小還有點駝背但健步如飛,不知是新娘子太輕,還是她力氣大身體好。
邊弄水覺得這個老婆子應該就是一開始送親對前頭那個拿獸首的老婦。
會客廳的廳門也被從里面推開,里頭站著的是開大門時的那個老婦人。屋里應是坐了兩個穿華服的中年男女,就是屋里的打光有些難評,看著陰暗晦明,半點也沒有結親的喜慶,那兩人的臉也全在陰影里叫人看不清楚。
隨著老婦一聲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邊弄水耳邊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這茅小姐和大少真配啊,郎才女貌!”
“可不是,這樣老爺和太太也不用再為大少擔心了。”
“有茅小姐照顧大少,大少以后別提多幸福啊。”
……
新娘全程都沒有下地,跪拜也全是在那婆子背上,新郎全程也沒脫離過小廝的攙扶,他們不像兩個活人結親,倒像兩個被操縱的傀儡。
“送——入——洞——房——”
新郎和新娘就這么被人攙著背著離開了主屋。那主持的老婦站在門口說了些場面話便宣布了開席,怪的是那主位的男女一點聲都沒有出,連動都沒有動過。
邊弄水還想探個身子再看看,那老婦就直接關上了門,也不管這一桌桌的賓客,只叫他們自己聊自己的。
邊弄水皺了皺眉,環顧自身周圍,一起的那些人好像都融入了這個喜慶的場景,他們吃肉喝酒,和那些突然出現的賓客們聊天碰杯。全場沒有融入其中的也就只有邊弄水和J了。
J揚了揚眉叼著煙朝著邊弄水眨了眨眼,就像在說。
看吧,我的煙可是好東西~。
只是叼著吸了兩口就能持續到現在,效果確實很好。
邊弄水也沖他點了點頭,完了便站了起來準備離席去看看其它地方。
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本來熱鬧的喜宴突然安靜了下來,就像是按了暫停鍵,所有的賓客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盯著他,包括那些被魘住了的玩家。他們的嘴一張一合說的都是。
“你要去哪兒啊。”
邊弄水被他們看的冷汗直流,一種不好的預感壟上他的心頭。他僵硬著扭頭看向J,J還是叼著煙笑瞇瞇的,見他看過來也只是笑的更燦爛了。
邊弄水再看那些賓客們只覺得頭越來越暈,想坐下卻發現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慢慢的他滿腦子都是‘我要去哪兒,我應該坐在這里吃喜宴才對’。
本來坐著的賓客們慢慢變得高大,邊弄水看著他們從一開始的俯視變成了仰視,他們的臉在靠近,在變大,逐漸變得不像人了。他們的臉像紙一樣慘白慘白的,五官都是那筆畫上去的,頭發也是布條或稻草。
邊弄水感覺自己要被他們吸進那些油墨畫眼睛里時,他的手指在慢慢變涼,他的心臟在逐漸停止跳動。
馬上,馬上就要和他們一樣了。
“還不快點坐下來?”
J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劃開了那些紙人臉,邊弄水轉動著兩只快變成紙糊的眼睛看見了J那張笑的賤兮兮的臉,還有那根被點燃了的香煙。
“多謝。”
是劫后余生的慶幸感,讓他松了口氣。邊弄水連忙坐下向J道了謝。他剛剛死里逃生,現在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以那根香煙為中心,肆意的煙在空中橫行,慢慢的喜宴被褪去了顏色。桌上的紅燭一一熄滅,桌子上的飯菜酒肉是蛆肉和樹葉,剛剛還在說話的賓客都是紙扎的死物。紅艷華麗的喜宴變得慘白破敗,碎裂的布條掛在房門上欲墜不墜。
其他人也逐個清醒過來,看著桌上的蛆肉和樹葉,想著之前他們大快朵頤,臉色都不太好看。
楚燕和那個小姑娘更是扶著桌子就開始嘔吐,王巖雖然反胃但還是強忍不適去安慰女友。
雙胞胎的弟弟跟哥哥低聲吐槽這個游戲真惡心。
洪爐也滿臉厭惡的和花灼灼說著什么,朱顏冷著張臉是一聲也不吭。
J咳了三聲,
“咳咳咳,剛剛真是太危險了呀——如果我出手晚了那么一點點,恐怕你們都要喪命于此了~”
J說的那是一個聲情并茂,說的那是一個痛心疾首。
“各位,這場游戲可是我們馬戲團花了大價錢的,你們要是這么容易就會中招,那可是會死的很快的。我也會很失望的哦”
說著把快燃盡的煙蒂扔在了旁邊一個紙人身上。猛的像澆了油一樣,竄起了三米高的火焰,火勢猛烈異常連帶著點燃了整個喜宴。
邊弄水想躲但看著J一動不動淡定異常,便也沒動。其他人也有樣學樣,就是火焰掠過楚燕時,有一小聲驚呼。
果然,那火焰和有生命一樣避著人走,不多時就把喜宴上的紙人和飯桌都燒成了灰燼。
邊弄水看向J,只見J還是那副輕浮散漫的樣子,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花灼灼怯生生的問。
“這要問你們了甜心。這是你們的考試,可不是我的呢。”
J微微一笑,攤了攤手表示無可奉告。
“那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吧!沒有線索沒有提示,這就是死局!”
楚燕跺了跺腳,剛剛嘔吐完的眼角還有點發紅,被王巖攙扶著大聲喊道。
氣氛一時陷入尷尬,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
海天秋率先站了起來,他走到主屋左側的那個小道,那是那對新人離開的路。
“我想,我們現在可以去鬧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