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形高大挺拔,一雙鳳目,深邃沉靜,銳利的目光中帶著探究,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鼻梁高挺,薄唇緊抿,透出不易接近的冷漠,眉宇間流露出的冷峻氣質,令人心生敬畏。
而那微微上彎的唇角又似含著笑,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某個看呆了的人。
空氣間短暫的凝固,有些尷尬。
“咳——,大小姐,這是慕統領。”馮鈺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尷尬氣氛。
被叫做大小姐的人,回了神,粉面上染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有些不自然地捏緊了袖子。
丟人了——
慕羨臣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嘴角更彎,抬手抱拳:“大小姐。”說完,眼神看向馮鈺。
馮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說了一遍。
“那就有勞大小姐了。”慕羨臣向洛傾城微微頜首。轉身引她坐在軟榻一側,自己也俯身在另一側坐下來,伸出受傷的手臂放在小榻中間的矮幾上。
“阿香,再點一盞燈來。”
待阿香將燈放在矮幾上,洛傾城才就著兩盞燭光,小心翼翼地解開男人手臂上的白布,白布早已被血浸透,最下面一層的血跡已變成棕色粘連在皮肉上。
“馮副統領可有藥酒?”
馮鈺搖搖頭,然后福至心靈地說道:“包扎前的衣袖是頭兒自己拽下來的,所以血又流多了。”
慕羨臣橫了他一眼,沒說話。
低頭看到洛傾城一雙美目帶著絲嘲笑地看著自己,他正要說話,少女先開了口:“慕統領看來是不畏疼,那正好,剛才借工具未尋到麻沸散,本還擔心慕統領會受不住疼痛,這下可放心了。”
少女嘴角噙笑,臉上卻不動聲色。
讓你剛才偷偷笑,一會兒讓你知道疼。
這女子,倒是個睚眥必報的呢。
此時女子,已開始處理傷處,用手蘸了馮鈺找來的酒水淋在傷口處,涼意和痛感讓慕羨臣不由的握緊拳頭。
待傷口濕潤,洛傾城輕輕將棉布從傷口處掀下,血立刻流了出來,順著胳膊流下,滴進地上的銅盆里。
當——一點血珠迸濺在洛傾城的裙擺上。
她的手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了些血跡,然而她渾不在意,湊近傷處仔細地觀察了片刻。
“刀傷,且刀刃有倒刺,所以傷口才流血不止。”少女似在自言自語,又象在同慕羨臣交待傷情,隨后抬起漂亮的黑眸,認真的看著慕羨臣說:“我要開始縫合了,沒有麻沸散,慕統領可忍得?”
這次說的極誠懇認真,沒有嘲笑和揶揄。
看男人點了點頭,洛傾城用襻縛將袖子束好,取了銀針和腸線,深吸一口氣,開始縫合傷口。
縫合之術講究醫者要膽大,心細,手穩。
洛傾城眼神專注而堅定,不敢有一絲懈怠。慕羨臣從她開始查看傷口就一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此時見她美目低垂,長長的羽睫一眨不眨地在燭光中泛著光暈。
馬車中懶懶的帶著淺笑的眸子——
梅園里如精靈般靈動的身影和魅惑的眼睛——
此時都與眼前少女重合在一起。
咝——一陣疼痛襲來,慕羨臣不得不拽回了思緒。
只見少女的手法嫻熟而細膩,小心翼翼地將傷口邊緣對齊,然后一針一針地縫合。
洛傾城盡量讓自己的動作放輕柔,盡管沒有麻藥,但她的手法和細心可以最大程度地減輕男子的痛苦。
然而隨著一針針的縫合,那種重疊在一起的巨痛感還是讓慕羨臣忍不住雙拳緊握,受傷的胳膊因為緊張和疼痛青筋暴起。
洛傾城停了手,抬頭看向男子,男子牙關緊咬,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在燭火下閃著光,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繼續。”聲音有些沙啞。
“你——,放松。”
少女話音落,男人不自覺的沉了肩膀,放松下來,面上也跟著一松,但疼痛并未減輕。
洛傾城暗暗吁了口氣,調整了下呼吸,繼續縫合,直至最后一針縫好,才長吁一口氣,將剪刀在蠟燭上烤過,剪了腸線。又在傷口處散上刀傷藥,最后取了干凈的棉布條將傷口包扎好。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干凈利索,沒有一點猶豫。
傷口處果然不再滲出血水,直到此時屋里的四個人才真正的松了口氣。
阿香大張的嘴巴終于閉上,手心里已經都是汗。大小姐真厲害,若是換了旁的小娘子,早就嚇暈過去了。
馮鈺也松開了握緊的拳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洛傾城。
“多謝大小姐,慕某不勝感激。”慕羨臣搶先起身,雙手抱拳深深一揖。
洛傾城微微頷首,邊清著手上的血跡,邊叮囑著注意事宜:“慕統領,這幾日盡量不要讓傷臂用力,不可沾水,忌口辛辣之物。三日后,我再來查看。”微福了福身,“慕統領早些歇息吧,告辭。”
馮鈺將主仆二人送至門口,提醒道:“大小姐先去換了衣裳再去王妃處吧。”
洛傾城低頭一看,衣裙上沾了一點暗紅,心中了然。抬頭看了看天,暮色更沉。
要快些了,不知翩翩還能應付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