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了解我,這個局我想入,是因為我愿意。倘若我不愿意,我有一萬種魚死網破的方法。”
“什么意思,我沒聽明白。”趙勝利問。
“打個比方,如果你看到我的視頻號點贊,會不會覺得我是被互聯網帶著走?”
“不是嗎?”
趙方晴搖搖頭:“不,我想看到什么,是因為我想。不是互聯網讓我看到了什么,我就覺得是什么。就跟我在那個環境里受影響一樣,礙于公司職員的身份,我把自己束縛起來了,作為一個工作人員,我盡可能少給公司添麻煩。我現在跳脫出了這個身份,所以什么我都無所謂。能束縛我的只有我自己。我永遠有自己的主體性,能明辨是非。”
趙勝利道:“你是被這個社會、被你讀的書造就這般。”
趙方晴搖搖頭,否定他的話:“不,良禽擇木而棲,我選擇走哪一條路,是我心里的選擇。”
趙方晴又笑笑:“你剛才說我還對之前那個男的念念不忘?不可能,我偶爾點開他的視頻號,是想看看他又罵我了沒有。包括他的小女朋友,這種事情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和他身邊的人總會在我畫了一些內容后,就點贊相關的內涵我的。這種手段很拙劣,我不是一次兩次警告過了,你就是叫不醒裝睡的人怎么辦?”
趙勝利:“女朋友?”
趙方晴“嗯哼”了一聲:“一個女人若是憎恨,報復,使手腕。就證明著她還對過去念念不忘。你覺得我會不甘嗎?”她眼底閃過一抹無奈的光:“倘若不甘,那豈不是在自貶自輕自賤。叔,這么久了,我也得對得起自己的經歷。成為對方的假想敵,我也很抱歉。可這是他們強加在我身上的,我也沒辦法。我守好自己的心,可我,沒本事改變別人的心。”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啊。”
趙方晴“嗯哼”了一聲:“要不你覺得呢?我爺爺和姥爺的死,我還要一直像以前那樣嗎?況且這種事情不是我到漢衢開始的,從一年前就開始了。各種套路我,套路我身邊的人。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
頓了頓,趙方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兒:“不過,這善和惡來的一樣無厘頭。我能感覺到有人在背后保護著我。”
她鼻子有點酸。
趙勝利點了點她,同她說或者是那人從她身上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這點她何曾沒想過,這也是她的心里話。
“可是這個善真的來的太突如其來了,我不知道對方是怎么看到我的作品。我這個人你也了解,對方幫我,對我好。我很感動。但是我也會想著如何感謝,現實是此刻的自己也還沒能力。”
她當時還問了趙勝利一句話:“你說,他的階級和能力都遠高于你,還愿意俯下身子聽你講,尊重你的所有,他的境界一定比我高吧。”
趙勝利笑了笑:“有的時候不是說你的作品好,只是恰巧對方看懂了。”
趙方晴笑笑:“我就是畫給能看懂的人看的啊。那句話不是說嗎,被所有人認同的作品大抵沒意義。就是會有兩極分化。”
趙勝利點點頭:“能悟到,不錯了。”
趙方晴失聲笑了一下:“臥槽,你知道這個被打磨的過程多疼么。我那段時間就在想,臥槽,我一個女生有多大本事,憑借幾幅畫就能讓一群大老爺們和大姐來攻擊我。”趙方晴嗤笑一聲,自嘲道:“我他媽都佩服我自己,我可真有本事……”
“所以你要修好自己的心啊。”
趙方晴點點頭:“我知道沒錯,我珍惜我這二十多歲的憤世嫉俗。我知道再往后幾十年,很多事情我可以放下。但是這些是我該經歷的,我覺得非常寶貴,我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情緒。”
趙勝利認真聽她講著。
趙方晴扒了一瓣橘子笑道:“我給你說我媽的境界都比我高。她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要自己開心就好了,這點值得我學習。”
“還是一顆心,看開了就不怎么樣了。”
趙方晴頓了頓:“是啊。”
沉默了一會兒。
她從沙發起身:“那就先不說了,我還要去老師那兒。”
路上經過夜市攤,酸甜苦辣。
趙方晴如一位人間逆旅客靜靜地看著。
這里有著生活的重擔,卻也有著人間最樸實的煙火氣。一輛又一輛小推車停在路邊,背后是一個又一個家庭。
你看啊,人會不滿足。吃了一口甜糕,買了一袋子水果,人又總是會輕易滿足。大家都在熱氣騰騰的活著。沒有人破壞這樣的和諧,眾樂樂是她心底的人間。
去了老師家,龔志艷拿了本書給她。
趙方晴笑笑:“老師你怎么也拿書給我,上一次還是我高中的一個班主任。他當時送了我一本《隨遇而安》,我一直都沒看。”
龔志艷一頭蜷曲的白發,臉上皺紋可見,她擦了擦書柜,回頭看了趙方晴一眼:“你喜歡啊,老師這里的書你都可以挑挑。”
趙方晴低眸笑了笑,翻開書頁,第一頁空白處記著孫思邈的《大醫精誠》,龔志艷的字跡一如從前清雅秀氣。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后,自慮吉兇,護惜身命……至人之所不為,斯蓋醫之本意也。”
一目十行,這讓她想起對邱言說的那番話。
她雖然,不是醫者……但是她會用自己的心去讀這個世間,會用自己的腳步去實實在在的丈量它。
晚上,龔志艷留了趙方晴吃飯。
陽臺的吊蘭開的沒有目的,枝繁葉茂。
龔志艷咳嗽了幾聲,從兜里拿出手帕抿了抿嘴角,臉色通紅遮不住疲憊。
趙方晴關切的看了過去。
龔志艷笑笑:“沒事兒,前些日子有些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