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文心。

不欺百姓，但也不助紂為虐。

簡簡單單的，趙方晴坐在窗邊發呆。《只在天空之上1》，她以原生家庭為引，意在喚醒一部分人的反思。

人情、霸凌、對錯、黑暗中最干凈的花、路邊的拾荒、夾縫中生存、盲人、人文情懷……一切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的一種不夾雜其他的助人之意。

新公司最后一堂課。

趙方晴獨處時覺得有些可笑，本是你刻意誘引我說出一句些話，我一眼洞察了你的目的。怎么，還成了我的不是。

辭去工作的一個月時間。

她中途去旅行，旅行回來重新找工作，后來發現自己壓根兒沒有跳出這個圈。

處處刻意為之。

處處體現著。

“我想讓你有工作，你就有。我不想讓你有工作，你就沒有。”

傀儡。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實實在在的，她經歷的就是這些感受。

……

最后一堂課，他們講了就業困難的事情，卻沒有講加班文化。趙方晴聽得出話中之意。他們是不是覺得晚上回家了，趙方晴就會去在畫本里畫這個。指向型太明顯了。

你想控制她，讓她控制她的筆。

然后，讓她畫出你的心中所想。

這樣，似乎偏離了她的初衷。她只接受自己發自內心的深入了解最底層人民的生活，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筆成為別人的刀。

“三種人，不太適合這份工作。第一就是負債的，貸款、花唄……經常因為這種事情找到公司的比比皆是。第二就是男女關系復雜的，富二代來體驗生活。男女朋友之間鬧個矛盾……一堆事兒。第三就是有副業的，比如說網紅之類的……”

趙方晴坐在下面安安靜靜地聽著。

副業？……指向型很明顯了。

所以會議結束，她就找到了總經理辭了工作。路上，她還在愧疚。或許又是檀兆在這里面橫插一腳。

抱歉，又給一個公司添麻煩了。

呆呆的，趙方晴在放空……

她目的性很強烈，應聘的是行政工作，被委派到了市場部。面對行政工作和市場部的工作。市場部等于銷售。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銷售。她強迫自己，去熱烈，去融入。

回顧這么多年。

好多人，好多人。

他們刻意的，故意的，想要誘引她說出一些違背原則的話，違背立場的話……是不是這樣，你就好在她的話里做文章？

趙方晴拿起畫筆。

“那我明確的告訴你，我絕不違背自己的心。身死魂不滅。”

觀竹突然冒了出來：你這話我沒理解。

趙方晴：他們做了個局，想讓我順著他們的意思畫下去。明明是他們自己敏感了，還要給我講“脫敏”。。。

觀竹：怎么說？

趙方晴：比如我在火車站遇到那些流浪的人，我畫了下來，是發自我的本心。但是就在昨天，他們頻頻去講就業困難，我就會聯想到就業矛盾。這是一種暗示嗎？我會理解為他們想讓我用我的筆去挑起矛盾。

趙方晴搖了搖頭：不會的。演技太拙劣了。真實體驗和看人做戲，是兩碼事。我的筆畫和文字，須得我真真實實窺見廟堂之上和江湖之遠的矛盾。我提出問題時，想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簡簡單單就被人利用，他們可能忘了。須得我想，我若不想，身死魂也不滅。

觀竹沒說話，安靜地聽著，趙方晴突然笑了一聲：隔著屏幕，他對我有誤解，他從來不了解我了。他只會無禮的揣測我，聽別人如何去講我。其實，他看似對我了如指掌，他從來沒有深入過我的心。我……也從來不了解他，現在，我也不想了解他了。

觀竹問：你怎么察覺的？

趙方晴：一眼就看穿了，從我進公司第一天，就發現了。只不過那時他們傳達給我是正能量，是符合邏輯，是正向的信息……所以我繼續聽了下去，我覺得那二位言之有理。后來的，他們講的話就太刻意了，刻意到指向性太過于明顯。我知道世界上有矛盾。無需他們給我強調了。我要的是解決矛盾，從來不是挑起矛盾。包括我回家之后，路上的人也反反復復提起大學生免費勞動力……嗯，我只知道，我沒進入大學時就悟到了。真的有些刻意了，我從來不認為我在溝通聊天上有問題，千夫所指，十個人指著你鼻子說你是錯的，一百個人指著你鼻子說你是錯的，一千個，一萬個。我就，真的錯了嗎？其實沒有，是我沒有按照他們的心做事兒。他們果斷判定我是錯的。他們固執己見的指責我，我卻看到了他們悲傷的底色……

觀竹：你的……文心？

趙方晴溫柔的笑笑：我的文心。位卑不敢忘憂國。資本與工人之間，我們要的是解決矛盾，從來不是挑起矛盾。挑起矛盾無異于煽風點火，我思索的是如何解決。資本也有好人與壞人，商人也有儒商和奸商之別。只不過后者是常態，如若遇到前者，我同樣敬重。

頓了頓，趙方晴又說：販夫走卒，引流賣漿者，也有好有壞。還沒明白嗎。不變的是好與壞，我所謂腹背受敵，不是說哪一階層、哪一類人一起全軍出擊的來刺我，而是“壞”的共通之處。是看了我的畫，覺得扎了他們的心。

她已經不止一次強調過了。

好壞善惡都是那一顆心，從來不是任何社會身份。

趙方晴：這是我一早就料到的。我甚至在一開始落筆前就問過自己。趙方晴，你的畫稿一旦發出去，喜歡你的會很喜歡你，討厭你的會很猛烈的攻擊你。

從第一章開始，她就做好了準備。

她預估過會疼，卻沒想過這么疼。

趙方晴：苦難和文學。他以為只有苦難能刺激我繼續拾起畫筆，所以安排了一系列苦難給我。只不過有些可笑，我是個人，我要找工作，我也要吃飯的，用了花唄也是要還的。按照我的能力，在之前找一份普通簡單的工作綽綽有余……我不想理解他的意思了，他的行為傷害到我了。我不是神，你一直拿刀捅我，我也會疼。但我不會捅回去，我會等真正的血慢慢流完，這樣也就解脫了。說不一定……讓我忘情，斷情。就是這一生的命題。浮生若夢嘛……計較那么多干嘛。

觀竹察覺到，趙方晴已經慢慢的把自己的心門合上了。

趙方晴莞爾一笑：我永遠是我。我的主體性。我的心。我永不違背自己的意志和心。多活一天，我還是會以本心去多做一件事。

原者，本也。

道者，自然也。

原道者，以自然為本也。

趙方晴：他們說我共情肆意，其實不然。我共情的是看透本質之后的那份善，從來都不是做戲。善與惡也是可以演出來的，這個時候我眼睛不是孫悟空，我會選擇用我的本心去體會。

觀竹：你的精神，內心被養的很好。

說這話的時候，讓觀竹想起了一位故人。

趙方晴搖了搖頭：因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上帝視角，我連看自己都是個入局者。只不過我會抽離，會審視，會打量。如果真的進入了，說不一定，也會困頓。

觀竹：你能給我講一下嗎，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趙方晴：權色名利，這些會放大人的欲。是人就會有欲，大小多少的問題。我不喜歡強人所難，所以不符合銷售，所以賺不到錢，但是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銷售圈子。我對錢不是沒欲望，只是沒那么多的欲望。我就……很普通啊。我的夢想……想去沙漠里種樹，或者說一直去幫助別人。這話很離譜，我家又沒金山銀山。可能吧，上天安排我這一生，也有它的道理。只是，我不想理解上天的用意。我所謂隱居，是有永遠客觀公正地看待世間紛擾的能力。

觀竹：休息一下吧，我覺得你累了。

大抵上從那時，趙方晴已經做好孤獨終老的準備。……

她在等待。

或許是等待從黎明到黑暗。

或許是等待從生命這頭，自然過渡到生命那頭。

不期待，她還是一樣的愛眾生。

只是，不再期待了。

……

一時間，觀竹覺得自己也不了解趙方晴了。她把生命看的重要，把萬物的命看的重要。怎么就把自己的命，看的如草一般了。觀竹想了“氣節”二字，沉悶的笑了。

果然還是棵竹子，笨竹子。

勸人好好活著，自己卻把生死置之度外。

是個笨蛋，卻是個勇敢的笨蛋。

……

趙方晴卻道：……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

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

……

北風吹，吹我庭前柏樹枝。

樹堅不怕風吹動，節操棱棱還自持。

冰霜歷盡心不移，況復陽和景漸宜。

閑花野草尚葳蕤，風吹柏枝將何為？

北風吹，能幾時？

……

他們攻擊她，想等待她遍體鱗傷。

她在等待，從歷史中獲得力量。等待著太陽落山后的又一個晨光和破曉。她若是跪下，絕不是妥協，只有一種可能，對自然和歷史的謙卑。

一個人，在不見光的壓抑地帶活了十年之久。

迷失方向，抑郁過，病過。

還能走出來。

她的意志力，已經不言而喻了。

絕境之中，方見其性。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觀竹笑了一聲：“不是常說嗎。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個世界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就像你體會的一樣，你讀了很多圣人的大道理，步入社會后，就是把你奉行的道理撕碎給你看。你的確適合當老師，如果你真的當老師了，我相信你會教化好你的學生。但是，終有一天你的學生會脫離你。就像你脫離了龔志艷，你的三觀在面對這個現實的世界時，會痛。如若有一天，你能保證你的學生和你一樣的堅定本心嗎？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一片海里。干擾因素太多了……你很懂人性，但你不會運用人性，你還是一事無成。”

趙方晴沒說話。

一半一半，她承認觀竹的話沒錯，她從沒想過要去壓迫別人，也從沒想過如何如何的激揚文字指點江山，或者說控制別人，亦或者處廟堂之上。

她意在江湖之遠，草廬之間，意在啟發。

雖然現在，也已經明顯感覺到，顯化。

她不想，欺騙自己的心。

趙方晴：前不久有星星劃過。

觀竹：嗯，我也知道。

趙方晴：當時我看到了，心里面突然蹦出了倆字。

觀竹：什么？

趙方晴：審判。……

觀竹：人和星星。呵，有的時候不知道你們人是怎么聯想在一起的。其實不如放在歷史的浪潮里看，比如說人類再不去關注：利他、人道主義、生態環境、愛眾生……真的，我說真的。以后簡直不能看……自然能給你們的，自然也有權利收回去。遠離霸權獨裁，想要獲得更多高緯能量場……

趙方晴：嗯？什么？

觀竹：累了，不想說了。

人覺得，我就活一次，生命短暫，重于眼前利益，繼而拋棄了心中的那份責任感。的確，放在現實層面很有道理，終歸不長遠。

人好了，社會就好了。

心好了，人就會好。

社會由人組成。

社會好了，人才會繼續好，更好。

……

越是出名的人，有影響力的人。

就更要以身作則。

率先扛起這一面責任感的大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