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苦又是什么?”趙方晴問。
觀竹:“三途又稱三涂,也就是三惡道。”
“三惡道?”
觀竹“嗯”了一聲:“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苦也有三苦、八苦。”
趙方晴:“八苦我知道,另外三苦是什么?”
“另外三苦,苦苦、壞苦、行苦……苦苦,明顯的苦事引發的痛苦,就像你們生理上的生老病死……或者社會環境上的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失衡。”
“……不提還好,你一提我就想起之前抄襲者狗急跳墻的樣子。壞苦是什么?”
觀竹:“快樂消逝后的痛苦。”
趙方晴“噢”了一聲:“就跟快樂來臨前最快樂一樣。行苦呢?”
觀竹:“行苦就像一種最細微處的苦,比如你想要穩定,世事無常卻是常態……我不知道這樣解釋對不對,或者你可以多去看看書。我說的也不一定對。”
觀竹:“趙方晴。”
“嗯?”
“內涵你呢。”
“啥?”
“你的老朋友。”
“噢。”
“噢?!”
“什么?不然呢。”
觀竹差點笑了:“沒什么,我逗逗你,以為你會生氣。”
趙方晴有點無語:“你是NPC……我是NPC……我生啥氣啊?以前是還在乎,所以討厭別人跟鄒旭傳遞我的消息。現在早就覺得沒啥兒了,我又不喜歡,怕啥……你剛才說的東西在哪一本書里?我去查一下。”
觀竹笑笑,她懂趙方晴,其實是趙方晴知道自己該重什么了,她真的有那種大無畏和魄力了,就不會在雞毛蒜皮,勾心斗角,小情小愛上面浪費多余的精力:“你要我給你說,我還真的一下子說不上來。或許有一天有緣分,你就讀到了。”
是從一開始的概念性理解大愛,她走進了小愛,又從小愛中脫穎而出,進階感悟大愛。而不是空有大愛,就此負了小情。
趙方晴聳了聳肩膀:“好吧。”
緊接著趙方晴嘆了一口氣,感嘆道:“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念著念著,趙方晴緩緩的開始唱了起來。
觀竹:“趙方晴,你唱歌還不錯。”
趙方晴抬頭看著星星:“這是我小學老師教我的,以前小時候還跳舞。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將至~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呦呦。”
“嗯?”
“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討厭被利用嗎。”
“為什么。”
“我上大學那會兒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人,一圈人圍著吃飯,原來各懷鬼胎。當時我沒想那么復雜,可能吧,我不是說什么地域問題。我就是說話直,因為我成長的環境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說話要說三分,藏七分。但我當時不知道啊,所以就容易觸碰別人的利益,再后來,我想,那是我第一次被圍攻的開始。我質疑過,撕裂過,我覺得我不合群是我的問題,我沒有符合常態。所以后來每次逢新人,我都會告訴他們,我這個人性格有問題,共情能力有些差。可是后來我出了學校,當我來到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我幫了別人,我很快樂,我又想,我也不是那么的沒有感情吧。那些陰影纏了我好多年,還有人大言不慚的美其名曰,我這是在教你人情世故。我當時覺得,臭傻逼,誰要學你的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后來還真是,大學時是我第一次開始分析人這個東西,他媽的,還真有人心口不一,表里不一。你敢相信嗎,嘴上喊著大義,團結……實則呢?背地里就會玩人情世故那一套,自己的私心比鬼都大。這樣的人,我是十分不認的,管他在班里有多大職位,這不就是徒有其表嗎,我不服。可是現實中,這樣的人就是能夠混的風生水起。心不正,一切都會歪。現在不歪,以后也得歪。典型的利己主義,這個時候就有人說了,人人都利己。是啊,就是因為你抱著這種心態,你覺得這是常態,如果以后有一天濺了自己一身灰塵,就不要再抱怨。后來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太一言難盡了……不清楚的,還以為是碰上了啥社會混混,磕磣死了。一個人若是連自己同伴都不愛,還談什么家國大義啊?我就在想他不心虛嗎?可能吧,有的家庭就是會灌輸人上人的思想。這種,不是外人能控制的。有野心沒錯,但是手段得干凈吧。你也可以空喊,你空喊不要讓人察覺啊,你都讓人察覺了,你還裝,可能把大家當傻子吧。我高中老師告訴我,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我上大學后看到的是,誰會說好聽話,誰就有優待。有的導員和老師,看起來像個人,知道大家私下怎么傳嗎?豬腦子一個,孰是孰非都聽不懂一點兒。所以上學這些年,我過的很不開心。每次被利用,我就瞬間跟刺猬一樣。我上大學那會兒就是個大血包,大血包你知道吧。我告誡自己永遠留一線,我一直在忍,忍氣吞聲的忍,忍著自己知曉他們的一些齷齪秘密,我告誡自己萬不能拿此傷人,所以有些事到現在我都沒說過!我心想,以后他們也還得養家糊口,也還得活著。但我沒想到,就那么幾張嘴,一環接一環,為什么毀掉我的生活、工作……怎么就厚臉皮似的連眨都不眨眼呢?所以那時我才會說,心軟是刺向自己的箭……再后來我反思,可能是由于我的局限性,又或者是我的父母,我的父母很直接灑脫,可能他們也被局限了,被自己的思想和時代環境局限了。我爸爸去過的地方很多,我姥爺沒去世之前,大事都是姥爺抗,媽媽嫁給爸爸后,大事都是爸爸抗。我媽基本上不想任何事,其實說句實在的,我媽媽不懂愛人,真的不懂愛人,追起源,是因為外婆在媽媽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也沒得到過愛。所以我理解所有人。你知道吧,不是所有農村人就像他們刻畫的那么尖酸刻薄,我爺爺我外公,外公年輕時參軍,我爺爺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算了,有些人沒有從土地中來,他們不懂那些天然的存在。亂花漸欲迷人眼,有的人就算從土地中來,他們也還是不懂。有的世界就是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復復雜雜,這些美好他們是不會理解的。人心不古,現實與理想的撕裂……令我時常想起蔡元培先生的《就任北大校長之演說》……最后,我逃了,從海市逃了。我逃避到了北平,聽了一段時間的課,我發現課本上的東西已經很難抑制我了。我還是,想親身實踐去看看,親眼去看看。所以有了后來,我一個人走過了好多地方。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找一個暫時的工作,我知道我的腳步不會停留。一路上,我見過火車站睡墻角的人,我能理解他們的囊中羞澀。我也曾站在一座城市的最高點俯瞰,所以我也能理解饕餮盛宴。我見過很美很美的心靈,也見過齷齪不堪。我知道有些人有手腕,他可以保護更多的人。有的人,就是蠢而不自知,心機重。我也曾擁有過一星半點兒的權利,我也曾受制更高的權利。所以有的人欺負我,我甚至能理解,他們其中一部分就是純粹的惡,有一部分人也是受制他人,求的是自保。無論哪一種,都是人之常情,這一路來的形形色色,有人總說我奇怪,說我孤僻。其實,我只是感覺很多東西我都見過了,一時間……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厭煩了見權貴名利就把人性暴露的一覽無余。厭煩了這些赤裸裸的東西……索性,不如就講些不切實際的,比如星辰、理想、生與死、夢境與現實……當然還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我都拎得清,否則我也不會寫下那段話,家庭是社會,學校是社會,社會是社會,國與國之間也是社會……最后總結下來,大家都是人啊,都是只有一條命的平凡人,誰也不會多一點兒仙術。我曾經還在心里默默發過誓,如若有一天,我一定會堂堂正正的回去。讓那些傷害過我的,欺負過我的,詆毀過我的,刮目相看或者另眼相看。不過仔細想來也沒必要,自己不看重自己,又指望別人的眼光渡金身呢?這是最沒意義的事情,只要不做什么錯事,對得起良心,人生尤其忌諱活在別人的看法里。我迷茫過,甚至主動拔掉過身上的刺去迎合別人,這個時候你就又聽到,哎呀,她這個人沒性格,沒特點。其實,想讓你出錯的人,你就是站他面前呼吸,你都是錯的。我現在又回到這個成本問題了,二十三年了,二十三歲,再過七年,就三十了,再過二十年就五十了,五十之后距離八十也不遠了。要發展,就往更好的方向發展,性格就這樣,就不要變成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樣子了吧。太虧了。況且,我經歷了這么多事情,我覺得我又找回自己了,屬實不易。”
這一次,她話說的很平靜,心中沒有任何波瀾。就算是時間途徑她身邊,仿佛都能慢下來。
趙方晴低下頭:“有些事情說不清的,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到現在為止,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也沒想再計較啥,我就是覺得吧。都是人,有些行為對同伴不太友好。”
觀竹:“還恨嗎?”
“什么?”
“如果是抄襲者,你還恨嗎?”
趙方晴開玩笑道:“你見過幾個干大事兒的人,斤斤計較這些。”她兀自一笑,如果沒有這一路波折,也不會有《只在天空之上》,不只是趙方晴成就了它,諸多都成就了它。
觀竹:“辛苦了,趙方晴。”
趙方晴搖頭笑笑:“沒有。”
趙方晴摸了一把鼻子:“今晚寶通寺沒白去。”
觀竹:“為什么這么說?”
趙方晴笑笑:“開智,開悟。”
她開玩笑的,這種東西還是得不斷總結人生經驗,時時勤拂拭,何處惹塵埃。那一刻,沒有寒山拾得,寒山拾得在她心里融化了。
觀竹故意道:“趙方晴……你還……檀兆?你倆?”
趙方晴聲音老態:“你啊,和他們一樣,就知道故意激我。其實沒這個必要。我也不知道,我對他……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現實生活中我和他沒接觸過,我不妄斷他是個怎樣的人。我現在,也不太想受力……世間萬千,山山水水,如果我能……我也不知道,我的心告訴我。一開始就告訴我,我想畫好《只在天空之上》,誰知道后來陰差陽錯的《梨夢》簽約了,梨夢其實是我對北平的熱愛。我心里也會有一點小側重,半年前的我,私心里其實是想由《梨夢》引起大家對我的關注,然后過渡到,讓他們去看《只在天空之上》。所以我總是說啟發。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
“沒有,挺坦然的。”
“至于你說,關于愛情。我從來不會隔著屏幕對一個人產生好感,這很不切實際……”
有些話,說出來似乎不合時宜,又或者說不合適。
“那你爺爺和外公呢?”
“他們啊,天命吧。天命如此。不過我還是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他們。不過我會帶著這份愧疚好好活,六十年后再去和他們重逢。至于別有用心之人,歸根到底,我要求抄襲者當面對我和我的家人道個歉,不算過分吧。其他的,沒別的了。”
趙方晴又笑了一下:“其實如若真的道歉了,我心里也會覺得挺沒有意義的。畢竟死了的人已經死了。就算致歉,他們也聽不到了。人心善變,還指望人家誠心誠意?自己看清就好了。”
其他的。
如果可以,也可以讓這個世界更美好些。
都說,心結易結不宜解。
如今,悄無聲息的,也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