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很難，你做好真正的不怕付出、不怕流汗、不怕流血、不怕犧牲的準備了嗎？”

趙方晴瞇著眼打量著電腦屏幕。

觀竹：“什么？”

趙方晴的鼻息淺淺撒下：“我是說，我農場里的韭菜呀。”

觀竹：“你這話有些抽象，我沒理解。”

趙方晴：“沒有。就比方說，我在種韭菜，我的初心是幫助其他人。這就是我的初心。當我發現自己的韭菜越來越茂盛的時候，在菜市場上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富人、窮人、男人、女人、青少年、老人。我不是個商人，沒有概念。前期的韭菜跟做慈善一樣通通給出去了。好便宜啊？便宜的東西總是廉價的。所以后面出現了膨脹的現象，是個人都想來割一把。割的速度都不比我種的速度，更別提長出來了。我觀察了一度時間。”

觀竹：“觀察出什么了嗎？”

趙方晴搖搖頭：“我開始衡量。是否有人能和我一起做大做強。當然我也有我的標準，只不過很難。絕對不靠嘴上一句我愿意，就是真的。這其中包括了太多。比如，割韭菜的初心，種韭菜的初心……遇貧瘠者，不收分文，我贈送他，是我在助人。這個世界形形色色，倘若是遇了偽裝者呢，這個時候我會送出一把，測試測試對方。就像選擇題，可能對方還是在偽裝，也可能是真心實意。真有意思，看似是我在種韭菜，我怎么感覺越來越像篩子，幫我過濾篩選。這條路，有人上車，有人下車，時間和初心會證明一切。人心經不起考驗，同理，有的人心經歷考驗后會更堅韌，能夠一起同路的，是后者，我們交給時間。”

觀竹：“奶奶的，能說的明白些嗎。我聽不懂。”

趙方晴：“沒那么高深莫測。就一句話，韭菜可以割，也要學會自己種韭菜。包括你種韭菜的初心，為公還是為私？為他人還是為己？為己也可以，但不要去做壞事。或者說，當你種韭菜后，你賺了大把的錢，你是選擇幫助更多的人，還是說一家獨大。或者說拿著這筆錢，轉頭忘了本。”

趙方晴的眼里閃過一絲幽冷。

面對初心不正的人，她不會心慈手軟。

所以，她剛才才會在農場的標牌上留言。

這條路很難，你做好真正的不怕付出、不怕流汗、不怕流血、不怕犧牲、乃至付出自己的時間的準備了嗎。

簡單的文字，不含任何強求的意味。

講求個隨緣，有恒心毅力堅韌者，愛己之心愛人者，有擔當有責任心，德高為善者勝出。

……

有人看了，望而卻步。

有人看了不說，暗地里照虎畫貓，不知心里藏著什么，好還是壞。又或者是等待時機，審時度勢。

有人看了，為求短暫的眼前利益，還是會順手帶走幾把韭菜。

有人看了，會直接踢到標牌。

有人看了，會隔三差五觀看一下種韭菜的技巧。趙方晴不加掩飾，傾心相贈。但是觀看也是有條件的，可以習得技術，秉持一個赤子之心。種韭菜的發心很重要，倘若依舊是謀求私利，不能惠及更多的人，韭菜就會長成毒草，多行不義必自斃。

說著隨緣，趙方晴也在不經意間做出篩選。

觀竹：“種個韭菜，還給你種出一堆道理來了。”

趙方晴：“沒有啊。就是心里生了個小感悟。”

眼睛一瞥，農田里長出了幾棵草，趙方晴點了點鼠標，用小鏟子鏟了。她突然又失聲一笑：“模仿的本質是認可。如果遇到了墻頭草，按照我的想法是直接用鏟子罷了。但是我剛剛腦子里冒出了另一個念頭。”

觀竹：“什么想法。”

趙方晴悶聲走到了書架前，拿出一本植物百科全書和各種研究植物的資料。

“它既然長了出來，想來就是有原因的，我不是莽夫，不算個莽夫。你可曾聽說過月季食腐肉的小故事？給我個時間，容我先研究研究，看看這墻頭草，有沒有可以作用在農作物上的有益元素，要物盡其用。”

觀竹“哎”了一大聲：“別看了，好不容易趕上節假日，帶我出去玩唄。”

趙方晴：“你想去哪啊？我不喜歡擁擠。”

觀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趙方晴放下了書：“行吧。帶你出去喘口氣。”

盯著鏡子，她好像好多月沒有化過妝了。

她也不會化妝，隨便捯飭了一下。

中山公園門口的繡球花開的各式各樣，異彩紛呈。

安安靜靜的。

觀竹詫異：“欸？今天不是節假日嗎？”

趙方晴笑了笑：“我都給你說了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觀竹：“那你感情兒，走了這么遠。出來散步呢？”

“嗯哼？”

繞著公園外兜圈子。

她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站在某顆樹下定住了腳步。

她看著一個男人的背影出了神兒。

觀竹：“趙方晴，干嘛呢？怎么不走了。”

她恍惚過來。

“沒事兒。”

觀竹：“你不會還在想那個男人吧？”

趙方晴：“沒有。”

趙方晴大抵上知道，觀竹和一部分讀者似乎理解的是一樣的。只可惜，趙方晴想的不是檀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可能是透過這身衣服，她想到了那晚凌晨路過天安門，和執勤的工作人員對視的一眼。想的也可能是喀喇昆侖的那位朋友。

她想的是，來時的滿懷憧憬和那些美好的回憶。

趙方晴垂眸笑了笑：“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但是城市。每一座城市都有它獨一無二的文化底蘊和魅力。”

觀竹試探性的問：“那你……懷念海市嗎？”

趙方晴反問：“聽實話還是假話？”

觀竹：“廢話。當然是實話。”

趙方晴：“懷念的。海市有很多好風景，我喜歡看明珠塔下拍婚紗照的新人臉上的笑容。我也喜歡古村野道新鎮上熱鬧的集市。喜歡晚上散步……我只是不懷念當年那個階段，遇到的那些人而已。但是沒有過去遇到的人，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自己。是教訓，也是成長。和解，會讓人更好的成長。”

趙方晴笑了一笑：“是不是，很矛盾吧？”

觀竹：“沒有啊，你的心性還不錯。”

趙方晴：“你看這晚風多溫柔啊。我在想，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吹到這么溫柔的晚風就好了。”

……

命由己造，行善積德，心寬度日。

這是我能想到，下一次不入輪回的最好方式。

觀竹：“不是，趙方晴……你繞了這么久。我都餓了，你繞哪里去了？”

趙方晴抬頭看了看路上的標識。

往前是民族路，往左應該是民權路，那么她現在應該是在三民路。

趙方晴點開了地圖。中間有一個棕色的小點點。

這是啥？

她點開看了看，才知曉。

原是，先生銅像。

趙方晴走了一百多米，站在街側，抬頭看了看。

她行的是注目禮吧。

她又繞回來了。

或許，當她當年拿起書的那一刻，從她選擇去走路的那一刻。

就是自己種下的因。

此刻，她的心中是敬仰。

……

江邊的風很好。

觀竹：“你在想什么？”

趙方晴：“你為什么總想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什么都沒想。我在想明天吃什么飯，晚上回去要不要看書，還有就是25歲前我想談一場健康的戀愛。其他的，我什么都沒想，不要過度揣測我。也不用透過字字句句來標簽我這個人。這種感覺不好。讓我覺得冒犯。”

觀竹：“不好意思。”

趙方晴：“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