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方夏下了樓，安青還在那邊不死心的原地蹦來蹦去，偶爾還指著遠處的大雁，做出施法的手勢，在發現毫無動靜后終于接受了自己沒有了法力的事實。

方夏將手機上的灰塵用袖口抹掉，并開了機，一開機就有一個電話進來，因為習慣于將屏幕亮度調的的很低，在這個正午太陽當頭的時間，她壓根看不清對方是誰，但又因為手機老舊太卡的緣故，本不想管這個電話，卻陰差陽錯的接通了，手機里面傳來了多年未聽見的聲音。

對方似乎也沒想到電話會接通，在猶豫了幾秒后試探性的喊道：“阿夏？”

方夏在聽見這個聲音后血氣上涌，臉頰通紅，情緒說不上是激動還是生氣，呼吸也變得急促，手指顫抖著去掛掉，電話再掛掉后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情緒也平靜了下來。

“你怎么了？”安青大老遠就注意到方夏有些不對勁，“你臉怎么那么紅？”

方夏側過身，帶上帽衫的帽子，將自己的上半張臉完全隱蔽在帽子的下邊，“沒怎么。”

安青抬頭看了看正耀眼的太陽，疑惑的問道：“中暑？這秋高氣爽的不至于吧。”

“被風吹的。”方夏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口罩戴上，全身上下現在就眼角露在外面，她指了指不遠處的公交站臺，“我們去那邊打車。”

因為是郊外，平常來的人不多，打車軟件一直提示加價，在等了十幾分鐘后終于來了一輛破舊的出租車，有多破呢，頂棚上的內飾都掉了下來，儀表盤上貼滿了用來固定的透明膠帶，座椅一坐下去，整個人好像要陷到汽車里面。

司機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大叔，留著狼尾，戴著墨鏡，一開口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你好，手機尾號是多少？”

“9789。”

安青跟在方夏后面，他有些潔癖，有些受不了這個車子的環境，坐的很拘束，低著頭，并著雙腿。

司機大叔原本不想接這單，但是奈何這個破系統一直給他推，即使他一直拒絕，還是給他推，于是他想著反正在城里也接不到什么單子，就大老遠的開到了這個荒郊野嶺的郊外。

司機透過后視鏡觀察這后座上的兩個人，一個好像穿著白色古裝，頭發烏黑還很長，膚色極其的白，眼睛有些丹鳳眼的感覺，左眼下面還有兩顆小小的痣，乍一眼還以為是個貌美的女生。

另一個人把自己包裹的緊緊的，帽檐下面露出些許枯黃的短發，剛剛她不開口，還以為是個男孩子。

車里安靜的很，司機大叔原本是個善談的人，他基本上可以和每個乘客聊起來，但是今天這兩人，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起頭。

方夏注意到司機一直在透過后視鏡瞥著他們，默默的拿出手機做好報警的姿勢。

“嘔！”安青忍不住的干嘔起來，胃里一股熱氣上涌，“快……停車！”

司機緊急剎車，方夏的頭直接撞上了前座，“我去，你剎的過于急了吧。”

方夏扶著自己的額頭，一轉身看見安青已經蹲在路邊嘔吐起來，司機大叔拿著紙巾跟在他邊上，一臉擔心的看著彎著腰的安青。

方夏跟著下車，走到了安青的邊上，“暈車了？”

安青扯了幾張紙巾，胡亂的擦拭了自己的嘴角，有些無奈的抬起頭，眼角和鼻尖微紅，令人憐惜，“不然勒？如你所見我就是暈車了。”

大叔從后備箱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安青，安青接過后沒有喝，直接倒出來捧著水洗臉，大叔有些心疼的喃喃自語，“一瓶一塊多呢。”

安青緩了好一會才重新坐車出發，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到城里的時候已經快接近傍晚，這個時間正是下班高峰期，車子一路搖搖晃晃許久才到目的地，這下不止安青，方夏都有些暈暈乎乎的。

大叔看著后車座面色不佳的兩人，猶豫了許久才開口，“七十八塊錢，微信還是支付寶？”

“一百七十八？”方夏聽到后幾乎是下意識的重復了一邊，可真貴啊，“平常不都五六十嗎？”

“因為堵車啊，我這是油車，堵車耗油啊。”大叔指了指儀表盤，“你看，剛開始這個指針在這邊，現在這邊，一百七十八還不夠我加油錢的零頭呢。”

“那行吧。”方夏只能自認倒霉，拿出手機掃碼付款，看來以后跳樓也得挑時候，運氣不好被救活了，還要打車回來。

方夏的家是一個四十來平房的出租屋，還是個毛坯，在一個城中村邊上的拆遷小區內，這里的入住率很高，但基本上都是些不好搞的大爺大媽。

方夏家的樓上就是一個愛挑事的大媽，立了許多規矩，搞得樓上樓下壓根住不了人，于是只能出租，方夏以低于市場價很多的價格租到了這套房子。

方夏家在三樓，她一般選擇走樓梯，因為這個開發商為了省錢，一幢十幾層的居民樓就裝了一個電梯，每次上下樓都要等很久，方夏感覺等的時間還不如自己用來爬樓來的快。

安青一踏進方夏家就覺得方夏肯定是個邋遢的人，垃圾桶里的垃圾是溢出來的，廚房的碗是堆積的，衣服丟的到處都是。

安青提著自己衣服的下擺，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垃圾，“你家可真亂。”

安青環顧四周，發現天花板上還有幾個蜘蛛網，“我的天哪，你都不打掃嗎，你怎么住的下去？”

方夏脫掉外套，倒了兩杯水一飲而盡，沒好氣的回話，“你受不了你打掃，我反正受得了。”

“你是女的嗎？”安青在角落發現一把殘缺的掃把，試圖舉起來清理蜘蛛網。

“我應該是的。”

“我們狐族的女生可都不是你這樣的。”安青清理完蜘蛛網放下掃把，開始說教起來，“還有我聽說人類的女生不都是溫柔、勤儉持家的嗎？”

安青上下打量起方夏，破舊的棉鞋，洗的掉色的牛仔褲，還有似乎是因為洗了太多次被洗薄的白T，頭發亂糟糟，不用細看都能發現發尾都是打結的，這和他之前偷偷跑到人間看的女生大相徑庭，和古書里面記載的更是完全不一樣。

“你這觀念都是上世紀的了。”方夏感受到安青打量的目光不自在起來，她又重新穿上外套，背對著安青，“現在的女子講究獨立自主，隨性灑脫。”

“所以你這是隨性灑脫？”安青走近了幾步，“明明怎么看都是自暴自棄后的頹廢。”

安青的話一針見血，方夏捏緊了玻璃杯，雖然不想承認，但對方說的確實是事實，“要你管？問那么多你是不是有病？關你屁事。”

“當然管我的事情，我得阻止你自殺啊。”

“你阻止不了的。”方夏又自顧自的喝起水，喝了個半飽。

“不可能，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沒有不成功的。”安青自信得很，作為狐王最小的兒子，只要是他想要的，沒有得不到，他不怕完不成這個任務，只怕歸林那個死道士會騙他。

方夏沒有理他，打開冰箱尋找了起來，她明明記得還有一個飯團，但是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叫外賣。

“你到底是為什么想自殺？”

“不知道。”方夏翻動著外賣軟件頁面比對著價格。

“你是不是不想告訴我，然后我任務失敗，然后那個死道士就會殺了我，反正那個死道士會復活你。”

“真不知道，誰曉得自己想要死的理由啊，即使要說，那也太多了，你想知道哪一個？”

“你隨便說一個。”安青拍了拍沙發上的灰塵，拘謹的坐下。

“比如。”方夏將點餐頁面對著安青，“我現在很糾結吃什么，這個貴的好吃，但是貴，這個便宜的難吃，但是便宜。”

“這個吃什么的問題值得你跳樓嗎？”

“不值得，但挺至于的。”方夏嘆了口氣，問安青，“你喜歡吃豬肉還是雞肉？”

“豬肉，狐貍討厭雞這個生物。”

“行。”方夏下單了貴的那個，兩份小炒肉蓋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