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到底還是攔了輛車,到達派出所的時候,唐糖發現自己直冒虛汗,腦子完全不聽自己的了。
謝平凡不在了,從此和她生活在兩個世界。沒有辦法立刻看到他本人,他不在BJ工作,他在他的老家西雙版納。她等不到他了,他們每天的微信視頻代替了鴻雁傳書。
他們總是在視頻里抓著對方的手,摸著對方的臉,從此再也不會有這么溫馨的一刻了。也再也沒有了期待,兩個人曾經期待著以后好好經營在西雙版納的這個家。
唐糖曾經對他說,她會說服姥姥和老媽,帶她們去西雙版納安家。而這一切都不復存在。
唐糖呆了。木了。她沒有眼淚。她覺得自己的心凝固了。血不再流淌。
派出所的工作人員對她說的話,她牢牢記在心里,又好像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她沒有回娘家,而是回了自己的窩。看著他們的小家,唐糖的眼淚這才嘩的流了出來。這里有他們兩個人的歡聲笑語,盡管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也都很短暫,可是那么真切,仿佛剛剛才發生過。
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唐糖屬于晚熟的女孩,找對象也沒那么積極,就算是工作了,還沒有真正的體會到戀愛,兩個人是閃婚,在她的眼里,謝平凡就是她這一生要嫁的要守候的男人。
沒有轟轟烈烈,平凡人的日子,盡管她很少面對柴米油鹽,可是唐糖早已發現自己的普通。她沒有過多的業余愛好,她和老媽石慧完全不同。一個喜歡扎在健身中心,一個就喜歡窩在沙發上刷視頻。
老媽石惠看不慣她,但是也干不掉她,這是唐糖內心暗自竊喜的地方。石慧拉她去健身中心,就是拉不動,她不喜歡把業余時間用來對抗自己的身體。這樣的原話讓石慧也是毫無辦法。
當唐糖的手機再次響起,發現是老媽打過來的。
石慧正在在門診的椅子上坐著,她對女兒說:“唐糖,快來接媽媽回家。”
唐糖從失去丈夫的痛苦中被母親拉回來,她的聲音很虛弱:“媽,我去哪接你啊?你不是在健身中心嗎?離家兩分鐘的距離不能自己回去?”
石慧說:“不能。你媽受傷了。不能走路。”
唐糖一下子精神了,趕緊追問:“怎么回事?”
石慧說:“快來,就在健身中心旁邊的衛生所,我的腳都腫成饅頭了。”
唐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就說你不要去健身,就在家里散個步得了,非得去逞能。老胳膊老腿的,就是不聽勸。”對于唐糖來說,老母親一把年紀不聽勸,讓她頭疼。
喪夫之痛,受傷的母親,讓這個才24歲的唐糖一下子跌入冰點。她還不能停下來痛定思痛,她得振作起來。石慧只有她一個女兒,她這一代是獨生子女年代。盡管自己和母親開玩笑,讓她再找個伴再生個孩子出來,免得凡事總是來煩她。
可是石慧卻說這一輩子只可著她一個女兒啃了,竟然還說她是啃小族。唐糖只知道有啃老族,咋就又有了啃小族了?聽老媽這么說,她內心多少還是有點歡愉,其實她挺怕老媽給她找個后爸,再給她生一堆弟弟妹妹讓她這個當姐姐的管。她可不想當老媽子。
聽到老媽受傷,盡管嘴上埋怨,可唐糖還是快速往走,卻覺得自己一陣頭暈,索性站一會兒才推開門走出去。頭還是暈的。也許是熬夜導致的吧。昨天夜里還和謝平凡視頻聊天,就算不說話,彼此看著對方。謝平凡每次都要催她不要熬夜早點睡覺。
以后他再也不會叮囑她了,一想到這里,唐糖的眼淚嘩嘩的流著,好在電梯里沒有別人。
石慧雖然每天去健身,但是她也挺軸,走路十幾分鐘,非得騎自行車。見女兒唐糖來衛生所接她,她特別開心,之前的傷痛也不算什么了:“閨女,快扶著媽媽回家。”
看著石慧腳面腫的跟大饅頭似的,唐糖問:“不疼嗎?”
石慧說:“早就不疼了,醫生給扎了封閉針,說沒事,沒傷到骨頭,回家養養就好。”
唐糖說:“就你自己?誰傷了你,讓他送到家啊。這是誰干的?”
石慧說:“沒事,就是不小心被書柜砸的。我沒讓他們送,我要是拄個棍,也能慢慢挪回家。這不是想你了嗎。”
唐糖說:“我總回家,有啥想的。書柜?你去健身,哪來的書柜?”
石慧看著女兒的臉,發現她的臉色不好:“閨女,你咋了?不高興啊?健身中心新開辟了讀書角,不小心砸了我一下,沒事了。當時把我嚇壞了。”
唐糖忍著不說:“走吧,回家。”
石慧想把自行車也推回去,無奈她坐在車上,唐糖也推不動。她只好搭著閨女唐糖的肩膀,一瘸一拐的走向停車場。雖然離家距離不遠,但是她這樣走走停停的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家。
唐糖知道她受傷了,當然要開車接她回去。這一路上,只有石慧一直在說話,唐糖一聲不吭。
她不想說話,她甚至在想,怎么把謝平凡犧牲的事情告訴親媽。她始終開不了口,就像當初她堅決不同意女兒的婚事,極力阻撓過。而她結婚就守空房,老媽也沒少心疼她。
雖然老媽嘮叨的不多,但是她即使嘮叨一次,唐糖也記得。她不是刻意的記,而是時間久了,她也覺得自己很累很辛苦。雖然也很甜蜜。
她終究還是開口了。當兩個人走進單無門上樓的時候,唐糖對石慧說小謝不在了。當時的石慧還沒有反應過來:“啥不在了?你說他這周又沒回來啊?他不回來不是常態嗎?你倆結婚,他回來過幾次?你數得過來吧?”
唐糖見母親沒有領會,繼續說:“他人不在了,剛才我去派出所,告訴我他犧牲了,追悼會也沒有。什么都沒有。”
當時在派出所聽到追悼會這樣的文字,唐糖的腦子是懵的,她現在才理智清醒的想起這一切。看到老媽受傷,之前弱弱的唐糖一下子就挺立起來了一樣。不能再沉浸在喪夫的疼痛里。
石慧一下子就愣住了,原先扶住女兒肩膀的雙手快速離開女兒的身體,仿佛生怕再給閨女加了重量,讓閨女受累。她咬著牙根往前走,那只受傷的腳就拖在身后,它終究還是不能用上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