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1943年的冬天,臘八之后,小年之前,刺骨的寒風席卷整個村落,周家尚在襁褓中的雙胞胎女嬰身體漸涼,她們的母親方氏頭纏紗巾,虛弱地抽泣著。
“不中用的東西,一個丫頭片子接著一個丫頭片子,死2個正好!”周家老姑奶奶長拔一口旱煙,狠狠地罵道。
三十幾歲的周老爺,瘦高白皙,眼神木訥,像一頭不知疲倦的駱駝,一年到頭沒有幾句話,只是不停地張羅著家里的幾十畝耕田。妻子方氏,裹著小腳,長相秀美,嫁過來8年,生了6個女兒,哦,不,雙胞胎死了后,就剩4個了。
雪越下越大,天灰蒙蒙的。
這世界仿佛只剩下周村,在天地間,在這漫天的雪花中,竭力攀附著祖祖輩輩遺留的土地,像是抓著生生不息的命脈。
掌燈時分,長工提著煤油燈大呼:“村口進賊了,不是本村人,姜大錘和二柱已經把賊拿下了!”
賊人有三口,一個老的30上下,兩個小的,大的估摸十來歲,小的不過3-5歲。與其說是賊,不如說像是剛從墳墓爬出來的“餓死鬼“,纏著爛布雜草的身板瘦骨嶙峋,眼睛大得瘆人。那個頂小的,似乎并不怕生,被村民暴打一頓后,便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若無其事地嚼著干草,嘴唇出血了也沒察覺。
村民們拿出一些吃食分給三人,原來他們是從徽州逃難而來,外面兵荒馬亂,父子三人已經數月沒吃飽飯了。晚上借宿在周家門房,一向寡淡的周掌柜著人送了一盆炭火和幾件冬衣。次日,為表感謝,徽州佬和長子隨著長工,一起在冰天雪地里掩埋了周家夭折的嬰孩。
晚飯,周掌柜破例宴請徽州父子。
農家土雞燴煎豆腐、炸酥肉、白菜油渣粉條、青蘿卜絲。一盅熱酒下肚,周老爺眼角泛淚:“周家三代單傳,如今自己38了,良田百畝,膝下無子,愧對列祖列宗啊!”
徽州父親順勢安撫,繼而恍然。急忙拽起倆兒子跪地磕頭:“求周老爺收留,愿做牛馬,只要娃能吃口飽飯。”
翌日,徽州父親領著大兒子繼續趕路,小兒子留在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