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正為2個大的犯愁，媒婆這天喜氣洋洋跑來提親。

“老雷家大小子，郵局吃公糧的，你們該見過，騎著二八自行車經(jīng)常來咱村送信、送包裹……對，就是他，濃眉大眼，長得周正……”

“雷家哪天有空，要不約著跟清兒見見？”景潤小心的問。

“哎吆，不是清兒不是清兒，你瞧我，人家看上的是你家四小姐靈兒！”

周氏夫妻面面相覷：“靈兒？靈兒還小……”

“不小了，十六了，你們家老大十五都嫁人了，忘了？”媒婆嘟嚷著。

可不，小閨女靈兒都長大了，可大三歲的周清，還沒著落呢。三女兒周珍也定了親，前村老丁家。現(xiàn)在雷家又想定親靈兒，家里2個念書的倒給剩了下來。

晚飯，姑奶奶加了靈兒最愛吃的鯽魚豆腐湯，感嘆道：“女大不中留，還好離得都近。”周生夾了一筷子菜，邊吃邊問：“三姐姐要嫁人了嗎？”

“姐姐們都要出閣了，就你二姐賴在家里……心氣兒高啊”姑奶奶白了一眼清兒。

“咋？你也要定親了？”周清問靈兒。

靈兒低頭扒拉飯，并不回答姐姐。

“嫁女兒可不分長幼先后，都等你啊？別把妹妹都耽擱老了。”

“嫁吧嫁吧，我可不敢耽誤。”清兒笑道。

“你都快20了，挑三揀四，媒婆都不敢提親了，非得把自己熬成老姑娘嗎？“父親怒罵。

“俺有喜歡的人……”清兒差點脫口而出，“不用你們瞎操心！”她漲紅了臉，端著半碗飯去里屋吃了。

清兒喜歡的人，正是跟四妹提親的雷家長子，那個經(jīng)常來周村送信的郵遞員——雷鳴。不過此時，她并不知情。在周清心中，方圓幾個村的男子，能配得上她的，也就雷家了。雷鳴祖父，是大名鼎鼎、威震十里八鄉(xiāng)的雷五爺。解放前，雷家家大業(yè)大，晚清出過舉人，北伐出過排長，雷鳴的叔叔還是抗日英雄。借著叔叔的光，私塾畢業(yè)的雷鳴，有了鐵飯碗。

雷五爺?shù)赂咄兀绕渲匾曢L孫。多次囑咐媒婆，務(wù)必幫忙留意，給老雷家找個出挑的孫媳婦兒。

周清覺得非己莫屬，這十里八村，有幾個適齡的小姐長得標致，又念過書？擱往前，周家和雷家更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啊。如今雖說貧下中農(nóng)翻了身，書香世家的雷五爺斷不會找一個大字不識的土丫頭當孫媳婦。周清越想越肯定，不覺臉頰發(fā)燙，一抹緋紅的色澤在花容上暈染開來……

雷鳴也十七八了，雷五爺怎么還沒著媒人來提親呢？

清兒晚上睡不著了。

姐妹四個，大姐傻乎乎得被送到黃家，已經(jīng)生了一兒一女；三妹黑瘦，齙牙，一雙鐵手，比大哥還有勁兒，成天只知道在地里忙活；四妹微胖白凈，干活利索，針線、廚藝樣樣精通。要說三個姐妹有啥共同特點？嗯，都是文盲，一天學沒上過。

四妹小時候經(jīng)常嬌嗔地問：“爹娘偏心，怎么偏二姐能跟先生念書？”

父母不語，老姑奶奶安慰：“女子無才便是德，靈兒手巧住高樓，咱不跟她比，書念多了，是嫁不出去的……”

一語成讖，十九歲的周清沒等來雷家的媒人，卻等來了靈兒的聘禮。

冬月初十，70高齡的雷五爺親自領(lǐng)著孫子來下聘書。八抬大轎是沒了，三聘六禮一樣不能少，雷家是講究人，長孫媳婦兒，不能馬虎。“木梳、尺子、銅鏡、壓錢箱、斗、如意秤、算盤、四色糖果，衣服首飾……”禮數(shù)周到，言語尊敬。周清夢寐以求的重視，雷家全部給了靈兒。

“人比人氣死人，跟妹夫比，俺才知道丁家多摳，多窮，多寒酸！”三姐周珍忿忿不平。

姑奶奶笑得合不攏嘴：“咱靈兒命好，命好啊！雷五爺千挑萬選，不曾想雷鳴這小子認定了咱家靈兒，非周四小姐不娶！……聽媒婆說，前莊后村的姑娘都羨慕壞了……”

靈兒羞澀地依偎在母親懷里：“娘，快讓姑奶奶別笑話靈兒了，羞死了！”

方氏輕撫著靈兒的秀發(fā)，有些許欣慰，又些許不舍。

周徽幫父親整理好聘禮，正準備去臥室休息，突然聽到嗚嗚咽咽的哭聲，他隨著聲音走上了閣樓，只見清兒趴在窗前哭得很是悲愴。

“清兒？”周徽驚呼。

周清回頭，淚眼婆娑地望向小徽，一把撲向哥哥。

北風從窗戶鉆進來，呼呼作響，天地變得灰暗。周徽從未見過清兒如此柔軟、虛弱，她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嬰孩，依偎在周徽懷里，顫抖著講完了自己的心事。

臘月二十三，雷鳴騎著自行車，接靈兒去婆家過年。

年后，桃李芳菲的四月，周家2個女兒一起出閣了，姑奶奶說一起辦，大辦！熱鬧、省事。

同年九月，周清主動提議，嫁給了之前拒絕的張家。

次年三月，周徽迎娶了麻臉姑娘郭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