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通勤時間最久,公交轉(zhuǎn)地鐵,再搭乘最擁堵的1號線才能抵達片場。所以平時她都會避開高峰提前出行,因而往往是工作室第一個打開化妝室的門。
可是剛進門,更明耘那個實習生助理姜鋒就湊了過來,“好姐,你們昨晚聚餐到這么晚,今天怎么還這么早過來?”
阿好頓覺惘然,笑姜鋒,“你是不是傻了?昨晚明耘比元姐還晚收工,我們聚什么餐?”
姜峰斜睨阿好,“有什么好瞞的?阿靜昨晚凌晨發(fā)了朋友圈,和元姐一起去夜宵了。”但是他見阿好依然迷茫,姜峰的表情忽然變尷尬,撓撓頭,笑說:“咦?他們不帶你?!”
姜峰整天在片場混日子,阿好心里也對他不甚客氣,不冷不淡地說:“元姐和禤煊他們同方向,聚聚餐也沒什么。”
姜峰扯唇一笑,目光同情地望著阿好,“你住北面,靜安在是中間,你不也同方向嗎?我看就是人家壓根不想帶你一起玩!”
“你少在這里嚼舌根。”阿好嗔他。
姜峰壓根不在意,話音也變得陰惻起來,“偷偷告訴你一個事情,昨天晚上禤煊悄悄開車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我看得清楚,他出去接人了,那人一直等在車里,元姐收工后他們四個一起出去的。”
阿好目光定定打量著姜峰,細細一想,很快察覺他的話不是空穴來風,因為昨天她幫更明耘找禤煊要劇本時,阿靜說禤煊出去了。
一句探究的問話從她嘴里脫口而出:“九點?”
“九點十分左右!”姜峰信誓旦旦。
阿好的心臟不受控制般墜落,但看見姜峰的表情流露著唯恐天下不亂的譏諷,阿好瞪了他一眼,故作輕松:“那又怎樣?一頓夜宵而已,少吃會掉一塊肉啊?!”
姜峰被她這一喝,碰了一鼻子灰般訕訕走開了。
不久,人員陸續(xù)回到片場,禤煊和阿靜回到化妝間時,也只字不提夜宵的事情。阿靜更是如平時那樣布置今天的任務。
趁著元姐還沒來,阿好鼓起勇氣跟阿靜提出能不能跟阿靜換一下,讓阿靜去替更明耘做幾天妝造。她客氣地說,“阿靜,更明耘收工總是比元姐晚一兩個小時,我小孩最近比較鬧騰,我想早些回去。”
阿靜正專心整理元意的服飾,笑著說:“但是明天元姐要去拍攝,回組后要拍的妝造我都弄好了,你跟我換,我怕元姐會不同意欸,畢竟我已經(jīng)跟元姐溝通好了,而且更明耘的工作你比我熟悉多了,何必多此一舉呢?”
怎么就多此一舉了?換個工作而已!阿靜心里忽然升騰起一股怨怒,但是見阿靜和顏悅色的,也不好發(fā)作,不過整理化妝品的動作不知不覺發(fā)了力,好幾次弄出了聲音。
不知怎的,腦海突然開始反復想起他們私下聚餐的事情。姜峰走后,她立馬就打開了朋友圈,如姜峰所言,他們昨天去聚餐了!阿靜發(fā)了一張對著碗筷豎拇指的照片,模糊的背景中,桌面有著四組碗筷……
元意回到片場,阿靜和阿好已經(jīng)布置好今天所用的妝造用品。
阿靜見到元意,疾步走過來,臉上露出躲過劫難的激動萬分,“元姐,今天的熱搜幸好完全沒有提及你。”
“今天一早,我刷了幾十遍熱搜才徹底放下心。”禤煊也是如釋重負般。
“好了,大驚小怪,快干活吧。”元意笑笑,在化妝鏡前落座,將劇本翻到今天要拍的內(nèi)容。
“阿好……”
“阿好?”
阿靜拍了一下阿好的肩膀,阿好突然受驚,轉(zhuǎn)身看到阿靜時,一抹陰森從臉上一閃而過。
阿靜指了指元意,提醒她:“元姐叫你。”
元意發(fā)現(xiàn)阿好的臉色有些發(fā)白,關切地問:“阿好,你不舒服?”
阿好連忙搖搖頭,將腦海中亂成麻團的思維統(tǒng)統(tǒng)壓下,故作無事地回應,“沒有啊,元姐。”
元意放心,笑呵呵地跟阿好說:“你平時收工后,就直接打車回去吧,回頭找阿靜報銷。”
阿好笑了笑,低聲說了聲“好”,接著收拾好化妝箱就出門去更明耘的化妝間了。
元意捕捉到阿好的不對勁兒,“阿好估計是累著了,阿靜,你找個時間跟她說休假的事情。”
“好。”阿靜躊躇了一下想問一下阿好今天提到換班的事情,但看見元意再次投入心思專研劇本,也就打消了念頭,想著也不著急于一時。
今天要拍的是男主率軍出征大漠的場景,對愛情天慧未開的女主柳煙雨依然還沒察覺到男主溫宴的愛意,離別的傷戚與不舍油然而生,過往的朝暮共處歷歷在目,柳煙雨在雪夜奔襲五百里追尋溫宴,兩人月下互訴衷腸,最終一起共赴大漠,同守家國。
元意拍過不少情感戲,但是演員嘛,投入許多的感情都是換取導演的那一聲“過”,元意觀摩過許多演員老師在表達感情時的演技,親情、友情和愛情都能演出個入木三分,以往一些情感爆發(fā)戲也被不少粉絲稱頌。
但是《大漠孤煙》的感情戲,讓元意犯了難。
更明耘第四次試圖勸服元意:“元老師,剛才導演說得也很對,柳煙雨愛好江南風光未曾想過要去漫天黃沙、缺水短食的邊疆過日子,但是當她發(fā)現(xiàn)那個絕望之境有她心愛的溫宴,那里就比江南還秀麗……”
元意還是固執(zhí)己見:“我知道,愛讓柳煙雨愛屋及烏愛上了大漠,但是我的點在于為什么一場出征就令從未感受過曖昧情愫的柳煙雨發(fā)現(xiàn)溫宴的濃濃情意呢?就好像柳煙雨對溫宴的愛是瞬間生出的,這樣太突兀了……他們又不是一見鐘情,而是認識十幾年的青梅足馬。”
“元姐,你今天到底在鉆什么牛角尖?!!!”許浩看著突然犟成一頭驢的元意,哭笑不得,見她的思維始終在原地打轉(zhuǎn),于是拍板讓工作人員熄燈休場,“你好好思考十分鐘,十分鐘等你找到愛情的感覺,咱們再開拍。”
更明耘說不通元意,幸好外出的編劇被工作人員的奪命連環(huán)call叫了回來,更明耘大致說了下情況,編劇頓時覺得汗顏。
“冒昧地問一下,元老師,你談過戀愛嗎?”
元意大方搖頭后,理直氣壯地揚起下巴,“我沒談過戀愛,但是以前感情戲沒少拍。這個劇本邏輯上有些不對,男女主自小青梅足馬,男主暗戀女主很久,但是女主未曾有過悸動,兩人面臨離別,女主瞬間就愛上男主,這有些勉強啊。”
編劇聽到元意這話,立馬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元姐,是這樣的,柳如煙其實是愛而不自知,其次溫宴平時做了許多有意無意流露情愫的事情,柳如煙大大咧咧,從來沒想過溫宴會愛上她,所以她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溫宴的情感。”
編劇換了一口氣,又繼續(xù),“在離別當前,柳如煙發(fā)現(xiàn)溫宴不會天天出現(xiàn)在眼前,心中的不舍瞬間覺醒,隨之而來是自己沉睡的情愫爆發(fā),她知道自己愛溫宴,也在過往點點滴滴的日常中發(fā)現(xiàn)溫宴對她的愛,就此兩心相通!”
“……”元意的閉塞的思路頃刻暢通無阻,可是……總覺得這個邏輯似曾相識。“那……是哪些點點滴滴蘊含著溫宴的心意呢?”
編劇閉嘴不言,眼神示意元意自己去細細品一品。
拍了這么多天,現(xiàn)在想起來,元意覺得其中有些情節(jié)確實有曖昧的意味,“溫宴拍伴讀每天給柳煙雨送信?”
編劇點頭。“問的都是日常瑣事,無非是想借機與柳煙雨保持聯(lián)絡。”
元意:“柳煙雨在學堂上被女先生問到梁祝誰先心生情愫,她明明知道答案,是祝英臺先愛上梁山伯,但是她沒想通梁山伯為何突然愛上了她自己。溫宴想和柳煙雨分析,柳煙雨性格倔強想自己找到答案?”
編劇再點頭,“期間祝英臺好幾次想將自己的身份告訴梁山伯,因為祝英臺也想坦白這份心意。梁山伯其實對祝英臺早有好感,但一直以為她是男生,是自己想多了,直到發(fā)現(xiàn)祝英臺是女生,愛情覺醒。而溫宴試圖借這個問題向柳煙雨表達心意。”
元意的思緒紛亂,面色開始發(fā)白,若有所失地再問:“柳煙雨為什么會愛而不自知呢?”
編劇應對自如:“她心大,從未往愛情方向想,也不相信溫宴會喜歡她。”
編劇和更明耘突然慌了起來,“元……元姐,你為什么哭了?”
“啊……?”元意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頰沒想到觸及一片潮濕。
在別人惘然不安時,元意意識歸籠后第一時間拔腿往片場外跑,找到自己的車子徑直上車,車子如離弦之箭沖出片場。
揚州之后,李檐的連續(xù)私信問候;
深圳期間,李檐的連日陪伴;
——“昨晚讓你解題,你懶得想的話,要不我直接告訴你解題過程?”
——“如果想提前知道,你可以隨時問我。”
那么多線索逐漸拼湊出一個清晰的答案,和刺激情愫的覺醒。
原來,李檐喜歡元意!
原來,元意是可以喜歡李檐的!
欣喜若狂,也只需一次熱淚盈眶就能表露心跡。
元意握著方向盤,沖向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