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程隨拔出尖刀就要向江沁月刺去，卻不料江沁月根本不作任何躲閃，而是冷靜回道：“殺了我，你就徹底沒有希望了。”

“怎么會，這屋里還有醫(yī)生。”程隨不屑。

“可你不想想，為什么醫(yī)生從我路上下毒到現(xiàn)在，都沒有提醒你們半個字？”

江沁月的這句話瞬間把程隨的心態(tài)打到低谷。

“那我還可以去外面找醫(yī)生。”程隨咬牙，試圖做最后的堅持。

“你可以試試。”江沁月面上一派泰然自若。

末了還是范違秋看不下去，拉了拉程隨道：“她若有心害我們，就不會同我們說這么多了，先聽聽她有什么想法吧。”

程隨這才從氣頭上下來，旋即她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掀開范違秋的衣袖去看，卻見對方的手臂沒有任何異樣。

這個病還能選人傳染？程隨心里涌上諸多疑慮。

還是范違秋主動解釋：“我體質特殊，尋常病毒傷害不了我，這個以后我會跟你說明。”

確認了范違秋與自己處于一個陣營，程隨這才耐下性子，讓江沁月有話直說。

江沁月再次打量了二人幾眼，說：“其實我也沒想過要為難你們，我說里面躺著的那人，是為了我們很多人而得的病也沒有欺騙你們，因為她身上確實藏著一個關系著很多人命運的秘密，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我得先看看你們的實力。如果你們能幫我做成一件事，我們才能對你們交付足夠的信任。”

“什么事？”

“殺人。”

就在這座看似荒廢了的城市深處，就在這層層的廢墟之下，彎彎曲曲的地下通路正連接處一座龐大的地下城池，城里的居民們將它成為“環(huán)城”。

其實，自從地面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以來，世界各處多出了很多這樣的地下城市，它們大多由大財閥出資打造，然后用相對完善的設備設施，吸引地面上逃難的資金持有者高價購買，之后再用流動的資金繼續(xù)擴充自己的勢力，循環(huán)往復。漸漸地，一座地下城市就是一座龐大的商業(yè)帝國，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當權者，任由他們來制定城市的規(guī)則體系。

環(huán)城的當權者姓陳，而江沁月要殺的那個人就是陳家的二公子，陳響。

當然，這話江沁月并沒有同二人明說。

她只是看著范違秋和程隨說，要殺的那個人就在環(huán)城，只要殺了他，就能解救很多受苦受難的人。

程隨不相信這些假大空的話，她只問，殺了他，就能立刻為自己解毒？

江沁月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愛美的程隨不耐煩地抓著身上的癢癢，連連掏出鏡子確認自己臉上的情況，確認臉上未遭此難后趕緊催促：“那便走吧。”

可是話剛說完，范違秋不樂意了。

“我不想殺人。”她堅定地說，“最起碼，我不會不明不白地殺人。”

這點江沁月早有預料——在那茫茫雪地中她就見識過了，明明范違秋身懷絕技，卻不到最后關頭絕不用出；明明她的絕技可以讓她在和程隨的戰(zhàn)斗中輕易勝出，可她卻寧愿挨上幾刀也不出手。這點相信程隨也深有體會，正因為體會到了，程隨才會備受觸動，此刻愿意和范違秋推心置腹。

這是范違秋可愛的地方，江沁月心想，卻也是范違秋最容易被人利用的地方。

對付她這般難得保有高道德感的人，就得拿出道德的東西來誘惑她。江沁月嘆了一聲，決定拿出之前就想好的那一番說辭：“違秋，這不是殺人，而是救人。”

江沁月說了一個長長的故事，故事里，有一座暗無天地的地下囚籠，囚籠里關押著各處騙來的、拐來的、擄來的女孩。“就像今天要抓你們的三個大漢一般，如果他們成功了，你倆將會遭遇和那些女孩一樣的命運。”江沁月說。

江沁月去過那個地方，甚至在那個地方生活過一陣，在她的描述里，她看見有一個女孩，前一秒還在自己面前生動的笑著，后一秒就因為買家冷漠的一指：“笑得那么好看，就她了。”

于是轉瞬間，女孩就被拖到一間房里。那間房子的燈由綠轉紅又由紅轉綠，再次看到時，女孩已經(jīng)躺在袋子里。江沁月看不到女孩的面容，但袋子上的血跡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旁邊有人告訴她：“剛摘了一顆心臟，活不了了。”

江沁月還看見一個八九歲的幼女，也是鮮活熱烈的年紀，可是有人用了針管，從她身體里抽走了一管又一管的血，那些鮮活就這樣在針管的來來去去間，從一個女孩的臉上移到了另一個已經(jīng)兩鬢斑白的老人的臉上。

她還看見有人被挑瞎了雙眼，有人被廢去了雙腳，丟在潮濕的地下室里，一面等待未知的命運，一面清晰地感知自己生命的消亡。

“每一個去往那個地方的女孩，基本就被判了死刑。可是她們又做錯了什么啊。”江沁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樣的行為沒讓我看見就還罷了，可既然讓我看見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江沁月說：“今日我等旁觀她人之艱苦，他日未必這些艱苦不會降臨在你我之身；今日你我尚有余力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他日事態(tài)惡化我等將再無機會破局！”

說話間，江沁月的腦海里閃過了無數(shù)畫面，有火海中尖叫呼喊的聲音，有鞭笞聲中因不忍受辱而選擇一頭撞壁的身影，有晦暗的水下囚籠中，窒息到拼命想要把自己浮出水面卻又無濟于事的絕望少女……

太多太多殘酷的畫面讓江沁月越說情緒越高亢，其實這些畫面一直都在她的腦海中久久盤旋，但很多時候它們像一段段亂麻堆在那里，可是今天，今天情緒高漲之下，那些混亂的絲線突然像是找到了一個頭一樣，越扯越多，越扯越遠，說到最后她幾乎是奮力喊了出來：“若黑暗中無人高舉行路的火把，那我們?yōu)槭裁床蛔约鹤瞿莻€舉火把的人？！”

一席話說完，范違秋忍不住鼓掌歡呼道：“既如此，我愿意！”

而江沁月卻有一瞬怔忡，她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突破了自己原有的計劃，但她又并不排斥。她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終是按捺住了心頭的那一瞬悸動，堅定道：“好，大家休整一下，我們明晚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