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上的葉青是一位長得很精神的姑娘,這股精神氣兒是從內到外的,張揚、奪目。哪怕她此刻滿臉風霜,哪怕她身上的衣服極不光鮮,可她始終是笑著的,笑著面對每一雙審視的眼睛,笑著看看天,又看看地,像是在享受這一刻自由地空氣。
臺上主持這一流程的審判長開始歷數葉青的罪狀了,在那人的聲討聲中,江沁月和范違秋都仿佛看到了那個葉青以前是個什么樣子。
她本該是個前程輝煌的姑娘啊,從小到大,她都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優異,品行良好,認識她的人都相信她會有一個光明而璀璨的未來,可是一切是從什么時候改變的呢?或許就是從她公開出柜的那一年開始的,她的人生第一次游走于大眾標準之外,走了堪稱是頗為極端的一條道路。
那一年也是她人生的高光時刻——剛剛憑著研發的新技術斬獲了國際大獎,甚至這一項技術還間接有效地遏制了AI的攻勢,為人類的反擊提供了喘息的空間。研究出這樣的技術,怎么看都能列入年度人物,并作為承載人類未來希望的高精尖人才輸送到太空保衛基地去保衛起來,可就是因為出柜了,因為這算錯。
一開始還只有親友的苦口婆心,到了后來,不知怎么聲討的聲音就越來越大了,人們開始挖她的一切過去,說她的學術造假,說她的技術是剽竊,是抄襲,還有人聲討她年少時在公眾平臺發表的評論太過主觀,不夠工整,就連她路過花壇時折了一朵花都被人聲討了整整一個熱搜。
葉青一開始也抗爭過,爭取過,她羅列了自己的技術研究歷程,還找尋了諸多人證物證,可那又怎樣?沒有人在乎真相是怎樣的,人們需要的就是一場場審判,尤其是葉青這樣很有可能去往太空的人物,更是成為了很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希望能抓住一個錯處撕扯到底,把她拉下神壇。
而這些人也確實做到了,葉青被舍棄了,沒人護她。她被送到了知更城,接收了為期三個月的思想糾錯與審判,可是越是讓葉青承認錯誤、修正錯誤,葉青就越是不服氣地咬緊了牙關抗爭到底。
“我沒錯!”哪怕是被押上了審判臺,接受著成千上萬人的注目,葉青還是堅稱自己沒有問題。甚至在主持人念一處罪狀的時候,葉青就越要高聲的反駁一句,料理秩序的人忍無可忍地上前給了葉青兩嘴巴,打的本就虛弱的葉青跌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可就算這樣,她還是要堅持笑著,喃喃著那三個字“我沒錯。”
當然,此時她的聲音太過微弱了,掌管秩序的人沾沾自喜的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上就是他的權力。他把偏倒在一旁的葉青拖到中央來,強行讓她站好。可是葉青根本沒有力氣。那人就挾著葉青的手臂,要讓她跪下,葉青的眼神立刻惡狠狠地瞪著那人,拒不下跪。
“啪——啪——”又是兩記響亮的耳光!
審判長立刻大聲審判到:“這個罪人到如今還不肯承認她的罪行,屢教不改,明知故犯!這是人類的害蟲,社會的蛀蟲!我們的公敵!”
說話間,周圍人也跟著群情激昂起來,吶喊著要處罰葉青,當做典型案例,殺一儆百給所有人看看。
“那么我們怎么判!”
“死罪!死罪!”
范違秋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那些吶喊著的聲音讓她幾乎以為自己身處另一個世紀。
“不是說,這個知更城是少數存有人類公序良俗的地方嗎?”范違秋驚詫地說。
“對呀。”程隨嗤笑一聲,“所以看到這里都變成了什么樣,就更能看出一些人的處境。”
臺下的人等了半天沒有聽見臺上的審判,于是有些急不可耐。
“趕快叛她死罪!我們交的稅不想養這些惡人!”人群中有人如此高喊。
臺上的審判長敲了敲錘,示意全場肅靜。他裝模作樣地看著葉青說:“你看,在場的所有人都說要叛你死罪,你可有什么話要講?”
葉青抬眼,嘴里迸出三個字:“我不服!”
字字鏗鏘!
審判長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無可救藥。”
說完,當即落錘宣判:“經過人民的提議,正義的裁斷,葉青罪不容赦,判處死刑,三日后執行!”
“怎么可以!”范違秋急得當即就站了起來,還是程隨手快,擋住了她未完的話語,可是她們的這一動作已然引起了身邊一小部分的人的注意。更何況范違秋站起來的那個動作那般明顯,連臺上的審判長都很難不觀察到。
“怎么,這位小姑娘是有什么別的想法?”審判長眼神中帶著一絲壓迫與審視。
范違秋甩開程隨的手道:“你們的審判不合理!”
“哦,此話怎講?”
“葉青并沒有犯什么錯,憑什么要宣告她的死刑?”范違秋據理力爭。
審判長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他環視了一圈人群,笑道:“看來我們的工作做的還是不夠到位呢,現在還有人幫罪人說話。”
一旁已經有執行人員躍躍欲試等在一旁,就等著把范違秋當成下一個典型來抓了。
關鍵時刻,是程隨挺身而出,接到:“審判長,我們沒有否定這場審判的意思,我這個妹妹想要表達的,是想再給葉青一次機會,畢竟剛剛我們聽了列舉的那些罪名,有關葉青學術造假的那幾條,到現在也沒有明確的證據可以說明。反而是葉青自己羅列了許多證明材料,這點相信審判長之前也都知悉,所以剛剛羅列這條罪名時,審判長才會有意帶過。”
臺上的審判長點了點頭,程隨說的很對,他知道這點成立的可能性不大,卻又因為所有人都緊抓著這一點不得不提及,他也很無奈,畢竟現在的審判早已變了味,連正規的流程都沒有了,這一場場所謂的審判更像是平息民情的一場表演秀,所以哪怕明知不可為也得為之,這樣,火才不會燒到自己,或者說自己這一層人的身上。
于是這也給了程隨接著說下去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