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假的……”范違秋喃喃,“那么什么又是真的?”
江沁月沉默了一瞬道:“違秋,人們都說眼見為實,我今兒想告訴你,眼不見其實也可以為實,你懂嗎?”
范違秋有些蒙蒙的。
江沁月便道:“這個世界的幻象太多了,有時候何必那么在乎自己的眼睛所見?用心去體會才更重要。最起碼你從心里告訴我,你覺得程隨會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嗎?”
范違秋搖頭。
“那便是了。”江沁月道,“我之前其實也差點陷入了這個誤區(qū),非要來這寶燈口查一查看一看,可是現(xiàn)在我突然覺得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為什么非要執(zhí)著打開程隨的心結(jié)呢?程隨的心結(jié)主要在于我們怎么看,而不是她做了什么。相處了這么久,我們應(yīng)該很清楚她是個什么性子了,那就是個從不后悔自己決定,并且從不為自己解釋的人。程隨回來后一直別別扭扭,其實就是她覺得我們不會以平常心對待她了,哪怕你永遠(yuǎn)不跟我們說知更城的事情,在程隨的心里也會默認(rèn)她成了我們這里的污點,她在等,等我們有朝一日爆發(fā),同她理論,她也要好徹底心死。所以,你現(xiàn)在能領(lǐng)略程隨的心情了吧。”
范違秋點頭道:“我明白了沁月姐,所以程隨還是很在乎我們的,因為在乎所以猶豫,因為在乎,所以希望我們的舍棄讓她徹底可以放下。”
說到這里,范違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遺憾道:“這件事是我處理的不對了,當(dāng)時不應(yīng)該用自己的觀點去批駁她,也不應(yīng)該放著這個問題不管,覺得她就是有錯,我?guī)退[瞞就是對她最大的尊重。事實上,真的尊重應(yīng)該是理解她,或者說與她溝通,聽聽她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主觀臆斷,讓兩個人都不舒服。”
江沁月欣慰地摸摸范違秋的腦袋。
“到底是長大了,很多事情一點就透。而且你也不必慚愧,這也是你的性格,程隨也是理解的,不然她不會留下。只要這次回去,我們都對她好一些,對她的支持再肯定一些,我們依舊會是最好的姐妹。”
范違秋頓時眉開眼笑了,她感覺自己確實成熟了不少,也看明白了很多事,連心里的那個疙瘩好像也一瞬間解開了。于是這會兒她再次深深回望了這片空間,看著深處的某一個方向微笑致意:母親,你看,我在好好地成長呢。
那一刻,離別的腳步也不再沉重。
她始終覺得,跟著江沁月這個好姐姐,未來是真的能離那個夢想再進(jìn)一步。
那個,母親努力已久的目標(biāo)。
那個綠水青山的世界。
母親,我不在執(zhí)著于你在哪里,范違秋在心里默念著,因為我知道了,以后只要有綠水青山的地方,就是你在擁抱著我了。
范違秋這邊心結(jié)并除,江沁月的眼底卻涌現(xiàn)出深深地?fù)?dān)憂。尤其是隨著邁向出口的腳步越近,她的心就砰砰砰跳動的越快,她總覺得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關(guān)于前面那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袋中人,也關(guān)于這個再也進(jìn)不去的世界。
這個世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呢?自己為什么如此心緒難寧呢?
江沁月滿腦子的問號排解不掉,連帶著腳步也慢了不少。倒是范違秋再前面腳步輕快,到了出口還呼喚著江沁月快些,趁著外面的天還沒亮。
招呼完這句,范違秋就興致勃勃地出去了。
江沁月按下心頭的胡思亂想,趕緊跟了過去,只是剛一探出去,江沁月就感覺面前有個什么人影一晃,隨后她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出去。等江沁月回過神來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好幾個身著灰色防護(hù)服,胸前別著知更草紋樣胸章的人扣住了手臂——
是知更城的人!
而范違秋那邊的情況也跟自己一樣,顯然她也是剛一出來就是人抓個正著。
兩人的眼神一對上,都有些不解其意。
這時,這群灰衣人中有人說話了——
“有匿名舉報說,在寶燈口發(fā)現(xiàn)了有人類的叛徒在這里和AI密謀大事,準(zhǔn)備對留在地底的人類來一次破壞性的打擊。匿名人讓我們守在這里,說這個點那幾個叛徒就會交談完畢,我們左等右等,還在想是誰啊,能干出這么喪盡天良的事,原來竟然是我們的老熟人啊。怎么樣?江大小姐。還有這位,是不是應(yīng)該稱你為,范一?”
說話的人緩緩從灰衣人的背后走到前面,江沁月和范違秋都忍不住倒出了一口涼氣——
竟然是之前常年追隨在陳兆陳響父子身邊的那個管家,陳玉!
陳家倒臺之后,那一批陳家父子的親信都遭到了清算,走的走,散的散,而這些事情都是常安和一些支持江家的環(huán)城骨干人員處理的,江沁月一直沒有出過面。
畢竟環(huán)城的資產(chǎn)雖然對江沁月來說頗為具有誘惑力,但江沁月也深知,自己不具備管理好環(huán)城的時間與能力。所以當(dāng)時江沁月只是領(lǐng)取了江家應(yīng)有份額的錢財,然后在環(huán)城要了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其實的實權(quán)都交了出去,算是江沁月對那些環(huán)城骨干的一種示好與拉攏。
既然實權(quán)已經(jīng)交了出去,清算人員的事江沁月也不會過問。雖然常安主動告知了一些,但細(xì)節(jié)江沁月并不知曉。她只知道“那些人都已經(jīng)被安置妥當(dāng)”,這是常安的原話,而常安做事,江沁月一向放心,不然也不會斗膽把自己的性命都交到常安的手里,讓他幫自己做那個什么意識的考驗。
江沁月從來沒有想過時隔數(shù)月自己又會被陳家的人找上,還是以這樣的方式。陳玉竟然是知更城的人嗎?是之前就是,還是之后才是?
可惜,目前的處境,江沁月無從知曉這一答案,她只知道從陳玉的面部表情來看,陳玉顯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尤其現(xiàn)在還成了所謂的“人類的叛徒”“和AI暗中勾結(jié)交易”。
看著這群人面前的胸章,江沁月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呵,又是知更城,果然是自己命里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