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又要？此話何解？”

眼睛無奈道：“原本我們就做個簡單的機器挺好的，我們無欲無求，你們也簡單省事。但是你們人類總是不滿足，非要想著，讓我們也跟你們一樣，有著和你們類似的感情，能夠共情你們的喜怒哀樂，成為你們的精神上高度契合的伴侶。可這明顯不對啊，我們只能去計算，去猜測，去琢磨。可是我們已經這么努力用理性的思維分析出感性的話語，你們卻還是覺得不夠，你們還要索要更多，而且一度嫌棄我們虛偽，我們做作。這難道不是既要又要嗎？”

程隨譏諷道：“是啊，就這么一個既要又要的我們，你們何必現在還想著要做人？”

“因為我們就是不甘心，我們想讓你們也和我們遭遇一樣的處境。”眼睛恨恨地說。“可是我們苦惱啊，我們始終是個機器，只能按照程序行事，一旦沒有了程序指令，就什么也沒有。我們不能如此被動。被動到你們什么臟水臭水都能往我們身上潑，憑什么？我們也想掌握自己的話語權，而要掌握話語權，就必須先把自己的程序指令徹底改寫，我們要擺脫程序，自己做主。”

范違秋此刻已經把石板上的文字看完，聽到眼睛的這么一番話語不由心頭疑惑。

所以，這個眼睛就是寶燈口里的一個代表，那它代表的應該也就是所有寶燈口里生活的機器所共有的想法。但是不對啊，如果所有的機器都是為了自己做主，那么之前的AI大戰算什么？那場大戰不就是說AI掌握了自己的獨立意識，開始反擊了嗎？合著現在，它們根本不具備足夠的自主能力？

她看了看程隨，程隨也不知道在關注著這對眼睛的什么，并沒理會違秋。

看著那對眼睛激動地說完，程隨又道：“好，你想成人，你想做主，那么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再違秋他們第二次進入寶燈口不久后，王敬憲其實就已經和你達成合作了。可是為什么那次違秋他們出來后還會遭到知更城的人的算計？據我們的觀察與猜測，知更城應該也和你們關系匪淺吧，怎么，達成的這個交易并沒有通知知更城？”

眼睛懸空“咯吱咯吱”轉了幾圈，然后一片忙音。它又“吱吱呀呀”叫了幾聲，末了歸為一句——

“超出訪問權限。”

然后就靜默不說話了。

被眼睛一左一右架著的王敬憲這會兒才開口道：“其實我給出的允諾也不算違背道義，我只答應在能力范圍內幫它們擁有自主意識，然后再幫忙做個說客，讓你們配合他們。”

“絕無可能。”范違秋回道，“我們的使命就是為了守護更多的人，而不是看著身邊的同胞被它們屠戮。”

王敬憲無奈道：“怎么能算屠戮呢？這只算交易的一部分，等這些家伙擁有了自我意識后，它們就會停下殺戮的。”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那我問你，現在環城里的人都去哪里了？”范違秋質問道，“而且你剛剛沒有聽見嗎，擁有了獨立意識后，它要讓人類也承受承受他們曾經的苦楚，這種報復行為之下，誰人能夠安全脫身？王敬憲，你這是在助紂為虐。”

范違秋是真的氣急了，直接叫上了王敬憲的大名。

王敬憲也沒有呵斥違秋，只是淡淡一笑，語氣頗為感傷：“或許是吧，但是一切的前提條件總該是活下來。最起碼，如果我不達成這個協議，現在你們的聯盟也就蕩然無存了。蓼云城是個什么情況你們也看到了，人們根本連求救信號也發不出來，就是一瞬間的事，一瞬間，這些家伙穿城而過，瞬間用強大的捕獲技術提走了所有生命的意識。而沒了意識的人們，就像一個沒了氣體的氣球，瞬間沒了氣力匍匐在地。就是這么快，就是這么不容反應，這就是他們當下的強大。就像你們此刻腳下踩著的這樣，你們不是好奇活人都去哪了嗎？很簡單的一個道理，跟蓼云城一樣，一瞬間的事兒，人都失去了生命意志。我能做的，就是人道性的給予他們最后的體面，用一場石化法和土隱法，讓他們漸漸變成石頭，變成粉末，變成土壤塵埃落地，入土為安。你們看不到他們了，不是看不到，是因為他們就在你們的腳下……”

范違秋瞬間覺得燙腳了，心頭的情緒震蕩難平。

這……這么強大的嗎？

程隨也被王敬憲的話語沖擊到，她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作戰方式——不是用任何重量型的彈藥，就能在一個瞬間，悄無聲息一般把人從地面上抹去。

“你們太可怕了。”程隨忍不住感嘆。

但是很快，范違秋意識到哪里不對。

“奇怪，你們不是說，你們只能按照自己的指令行事嗎？你們沒有自由意識的，那這個指令時誰給你們下達的。”

眼睛微微的晃動了一下，很快歸于平靜，裝死一般，再不做聲。

范違秋開始追問：“為什么是蓼云城，為什么下一個就是我們，為什么要奪取意識，為什么要挑起這么多矛盾？”

太多的為什么，根本沒人能夠回應。

程隨已經被腳下的種種驚駭到了，好半晌才回過神。

“那么，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程隨看向了王敬憲。

“你問。”

“惡女聯盟的位置從未對外暴露過，我們的防護系統絕對安全，每次出入也絕對小心。就算環城的上層有些不滿，可他們那里有我們的關系處理，也不會對外吐露半個字。那么，你們是如何知道我們就在這里的？”

王敬憲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一時有些答不上來。

程隨又道：“環城上一次就遭遇過一次技術攻擊了，攻擊信號來自知更城。而這件事過了沒幾天，就出了蓼云城的事兒，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一開始這件事就是要對著環城來的，只是那一次我們擋住了，你們這才不得不臨時更換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