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傳至隔間正廳,婦人們紛紛放慢了手中動作,神情柔和的傾聽,朝蕭夫人露出比適才寒暄時真誠百倍的贊賞之色。
一曲終了,堂內女孩們看程少商的眼神都變的善意起來,她們心中俱想,能吹出這樣動人曲調的女孩如何會是傳言中那般可惡可笑。
程少商低頭撫笛,微微而笑。
“……咦,這不是十一郎么?!”不知哪個女孩喊了一聲。女孩們猶如追逐光源的螢火蟲,倏然聚到東面窗臺欄桿上。
程少商也起身,透過女孩們頭顱間的縫隙,她看見對面排房的露臺上,凌不疑衣袂飄飄,孤身遙遙而站。隔著幾十丈的直廊,并不能看清那位年輕俊美的將軍的神情。但他頎長如松枝的身姿,在春日驕陽下,風姿烈烈,綺麗如夢。
一位少女按著胸口,嬌嘆一聲:“我心痛煞!十一郎這模樣,我便是嫁了人也永生不會忘的!”
另一個少女目含清淚,哀婉道:“我就是嫁三回人也還是要心痛的!”
“我嫁十回也不忘……”——女孩們紛紛哀怨起來。
這時,沉默不語的王姈忽抬頭,笑道:“少商,你呢?”
“讓我想想啊……”程少商用手指一個一個按著袖子笛子的音空,假作撫胸驚呼,“我說我怎么不痛心呢,原來是我變心了!”
此言一出,哀怨的小女娘們紛紛大笑起來,落寞一掃而空。
眾女孩再次落座,大約是發覺彼此飯的都是同一個愛豆,此刻笑談起來比適才似乎更加暢快自在。姎姎終于放下擔憂,和新結識的一位同樣害羞靦腆的女孩聊了起來;萬萋萋對著三五個才十歲出頭的小妹妹們吹噓她某次獨力痛打四名宵小之輩的傳奇往事。
程少商捧著一碗粟米熱湯,微微出神。
“在想什么?”我推搡著程少商問道。
其實,這世上有那許多美好的事——按住音孔時發出美妙音律的橫笛,春風飄蕩時如雪花般的楊柳飛絮,廊下那塊一踩上去就會微微翹起的青石板臺階,被自己調戲而無法回擊時樓垚的紅臉……還有,凌不疑。他是個很好的人,能這樣遠遠看著真是太好了。程少商感慨道。下一秒就被蓮房拉著出去赴了凌不疑的約。
那個場景那般美,可惜我不能前去,我也悄悄溜席,在外面晃蕩著,找處空位坐下。
“女公子現在可還會被嚇到?”袁善見的聲音出現在背后,我還是一愣,猛的回頭盯著他。
“看來還是嚇到裕昌了。”袁善見無奈笑道。
“你怎在這?”我大腦宕機問道。
“自是樓家邀約前來。”袁善見笑得如沐春風。
“我是問你為何不在席間。”我無措道。
“看見某人偷溜出來了,于是跟來看看。”袁善見看著我意有所指。
“哦。”我不再理會他。若說我倆現在是什么關系?好像沒有任何關系,我們可是連手都還沒牽過欸。或許能算個朋友關系吧。
盤算著時間估計差不多了,我回到席間等著程少商的歸來,果然,她耷拉著身子一臉頹氣地回來了。
“怎么了?結果不如人意?”我低聲問道。
“阿姊,你知曉些事對不對?”程少商像是拉住救命稻草樣追問著。
“少商想問何事?”我不動聲色壓著心驚問道。
“凌不疑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程少商問道。
“他呀。孤獨的人吧。一人背負了很多重擔,壓在他的肩上。也很高傲,不會讓人看見他脆弱的一面。至少我是未曾見過的。他這樣的人只會對他交心之人展示需要人陪伴或安慰的一面。”我回想起凌不疑的所作所為,算是給予中評吧。
“那阿姊與他不是朋友嗎?”程少商不解道。
“是朋友,但不是戀人。他分得很清楚。”我根據自己的理解回答道。
“阿姊。我懂了。”程少商堅定道。我搖搖頭也不知她懂個啥了。不過他倆的事我還是先不參合了。
宴會結束,我又回到了府中,想起了淳于氏,便想著是時候該去見她一面了。
通知凌不疑后,我去了城陽候府。
“淳于氏。別來無恙啊。”我走進陰森森的房間,顯得我就是個來討債的樣。
“你竟然沒死。”淳于氏咬牙切齒。
“是啊。可惜夫人準備的大禮了。”我說得那叫一臉惋惜,可眼底的神色卻是發著狠的。
“禮尚往來。今日也給夫人準備了份大禮。采籬。”我吩咐著采籬把東西端進來放好。
淳于氏一臉驚恐地看著面前的罐子,連連后退,嘟囔著“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城陽候夫人。你不能動我。”
“夫人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這是我新得的蠱,需要人血喂養,所以夫人只需放點血即可。”我的聲音空靈,如同是來鎖魂的使者樣。嚇得淳于氏哇哇亂叫著滾開,別碰我。
“采籬。動手吧。”采籬聽后拿出一把刀劃在淳于氏手腕上見了血。淳于氏疼得往后縮回手,被采籬又拖前來一前一后摁著抵在了罐子口,血嘀嗒而下,淳于氏掙脫不開。
“采籬。你就在此守著淳于氏,這可是每日都要放血的。若是把蠱養死了或者淳于氏死了都拿你是問。可記得了?”我安排道。
“是。女公子放心。”采籬眼神陰狠道。
隨后我離開了。我最終還是沒有戳穿采籬,畢竟我的手上不想再沾血了。所以,讓她們倆互相折磨吧。
程少商約了我兩次見面,一次在鐵匠鋪,一次在面粉鋪。且這兩次都還有袁善見,搞的有些話都不好開口說,也只得無功而返咯。
帝后組局約了前去涂高山獻祭。我們也前往了。
扎營扎在了主帳的旁邊,我倒是先在營帳里待了下午。第二天上午還在祭祀時我就偷偷溜走了,在林子里東逛逛西看看,看能不能遇到些好東西。畢竟也是難得出來采點草藥。轉了一圈都是些常見的,沒有遇到個好的。只能繼續再找找看看。
正巧看到一株還算不錯的草藥時,一心只想著草藥沒注意到腳下,就這么一個踉蹌踩空把腳給扭了,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但草藥重要,只得先忍著疼痛把草藥給摘了。拖著扭傷的腳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