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父親帶著一群人來到我的住處。
人們嘰嘰喳喳的,我不知道他們其中都有誰,我也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么,我只覺得嘈雜,刺耳。
父親把我綁了起來,什么都沒說,讓下人把我扔到了地窖里。
這里我從未來過,我甚至不知道家里竟還有個這么大的地窖,里面黑漆漆的,下人們把我推搡著,那地窖低矮,我只能貓著腰進去,然后他們關上了沉重的鐵門,還不忘上了鎖。
父親就在外面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他看上去很平靜,此時我也很平靜,我什么也沒有說。
父親也什么都沒有說,就這樣,大家都慢慢散去,直到天黑了。
我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粗麻繩綁的我的手很疼,而且我的全身已經麻木了。
我知道,家里一定是要發生大事了,我也知道,父親這樣做,已經是做出了他最好的選擇。那我又能說什么呢,即使說了,又有何用?反倒是明知故問。
我不知道現在什么時間,四周都是黑的,我望了望外面,今晚無月。
我終于爬了起來,我開始嘗試去解開繩子,父親親自綁的繩子著實緊,但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因為我知道繩子的解法,之前在各種書本中有看到過。
我很輕松的就解開了繩子,我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心想再這樣待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深知接下來的路我終將面對,并且是孤身前行。
自打我記事以來,我才發覺所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實非常人所有。為什么一出生我便沒了娘,為什么父親待我如此嚴苛,為什么家中無人與我交好,為什么明明是一家人卻不曾相見幾次。
我還有很多很多不懂的事,沒有人能給我一個解釋,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只能自己慢慢明白,自己慢慢消化。
我有時候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是個男兒身,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么多的波折了。
仍記得,我出生那天,似乎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母親躺在床上痛苦的臨盆,父親則守在房門外焦急的等待,其他人想必也是守在家中,靜候我的消息。
終于,我被生了出來,那是一個寒冬臘月,外面飄著鵝毛大雪,父親站在門外等了已經有三四個鐘頭,他的全身已經被雪覆蓋了,但他還是那樣靜靜的等著,等著那一聲啼哭,父親那時內心肯定充滿了期待和喜悅吧。
直到接生婆舉起了我,大喊道:“恭喜,是個女孩!”
我哭了出來,是本能的反應,母親聽到后,便暈了過去,父親聽到后,他沒有推門進來,他走了。
此事還是七哥告訴我的,當時我年紀尚小,我問七哥:“母親為何暈了過去?”
七哥回答我道:“許是太過高興,便昏了過去。”
“那父親為何沒有來看我便走了?”
“想必是突然有了急事,才顧不上你。”
當時我不懂,相信了七哥的話,現在想來,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母親得知自己辛辛苦苦生了一個女兒,便當場氣昏了過去,而父親也是被氣走的。
報信的小廝將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大宅,包括在山后的族長。
我不知道大家此刻是什么樣的心情,是為一個新生命的降臨而感到高興,還是終于呼出了一口氣呢?這些我都無從得知,我只知道,我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奠定了痛苦的開端。
我這一生,便要持續的痛苦下去,直至死亡。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