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在心中許久的秘密,被一個陌生人一語戳破。我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神秘女子,心跳加速血一股腦地往頭上涌。
我的名字叫楊聰,是一個穿越者。關(guān)于這個秘密我可從沒和任何人說起過。
眼前這陌生女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什么穿越?什么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林小姐,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
此刻在我面前,這位名叫林李的女子。我之間的關(guān)系到底是敵是友現(xiàn)階段還不明確。為了保險起見,當(dāng)下我最好的選擇自然也只有主打一個傻白甜人設(shè),打腫臉?biāo)啦怀姓J(rèn)了。
“楊聰小姐,你不用瞞我了。我在這個世界里等了這么久,才終于見到一個和我一樣的人?!?/p>
林立的目光冷冰冰的,看得我的心里一陣沒來由的哆嗦。
“林小姐,你在說什么???什么穿越?什么平行世界?你是不是在做夢,還是發(fā)高燒腦子不清楚了。林李小姐,咱們這兒講的可是社會主義科學(xué)價值觀,光天化日之下你可別在這里扯什么玄學(xué)?!?/p>
林李雙手叉腰,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抹凌厲而狠辣的光。
“楊聰小姐,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怎么還在這兒給我裝傻充愣?那一次你去和平影視面試的那時候,我就在會議室外頭偷偷著看你。當(dāng)時你那一場自編自導(dǎo)的即興表演,我從頭到尾都看了。楊聰小姐,你我是一樣的。從那一次之后,我一直想找個機(jī)會和你聊聊天?!?/p>
“那個,我其實是……”
還沒等我想明白該怎么解釋,林李冷冰冰的聲音再一次傳了過來。
“楊小姐,容我友情提示你一下。你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是個演員不是編劇,怎么可能夠在這么短時間弄出這么一個高水平的劇情。楊小姐,在開頭的部分你參考的是梁羽生的《云海玉弓緣》小說,你和陸離走進(jìn)房間那一段,你敢說你不是照搬的94版《倚天屠龍記》?”
女人這一番不算長的發(fā)言,聽得我的身子又是一陣哆嗦。
《云海玉弓緣》《倚天屠龍記》這些在前世幾乎是盡人皆知的武俠小說,在這個沒有俠的世界里并不存在。
這個女人,怎么會知道還有另一個存在武俠的世界?難道真的如她所言,她也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林李的方向,攥緊拳頭暗戳戳地吞了一口口水。既然剛剛那一套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毫無作用,我果斷選擇改變話題。
既然打哈哈無濟(jì)于事,那就……
“林李小姐,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可要報警了?!?/p>
“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面無私辨忠奸……”
一陣熟悉的旋律在我耳邊響起,我的腦子再一次陷入一片空白。
“楊聰,剛剛那一句歌詞,你又怎么解釋?
開封一個包青天……你怎么能唱出一首在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的電視劇主題曲?這個世界里的《包青天》,不過是由我這個實習(xí)生所抄寫,之后又被和平影視公司楊老板,放棄的一個廢案而已?!?/p>
林李剛剛的那一番話,說的我無言以對。
一個謊言說出口,必須要用無數(shù)個謊言來圓。與其扭扭捏捏強(qiáng)撐著不認(rèn),還不如大大方方說幾句真心話。
上輩子作為一個武俠小說的骨灰粉,我對那里面所描述的俠的精神,在多年的耳濡目染下也產(chǎn)生了一種近乎本能的同理心。在這樣一個陌生的時空里,能遇見這樣一位和我同病相憐的戰(zhàn)友,這感覺……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溫馨的。
想到這里,我看向林李的方向伸出右手,嘴角上揚(yáng)露出一個代表友好的笑容。
“飛雪連天射白鹿?”
聽我這么一問,女人的臉上露出一個惺惺相惜的笑容。
“……笑書神俠倚碧鴛?!?/p>
在這個沒有俠的世界里,我和林李這兩位穿越者的街頭暗號,居然是前世查先生寫的武俠小說標(biāo)題。
經(jīng)過了上一次的不打不相識之后,不覺又過去了三天。
陳子墨外出出差缺席上課,讓我有大把的可支配的課余時間。
在一番思考過后,我果斷聯(lián)系了上次和我有過一面之緣的穿越者林李。經(jīng)過了上一次的不打不相識,這一次我們倆果斷決定,找個地方坐下來談。
星期六的上午九點,我孤身一人來到了學(xué)校西門口的那間咖啡館。
一件亞麻原色短襯衣,一頂報童帽遮住寸頭。與上一次朋克風(fēng)味十足的打扮不同,這林李這一身文藝氣息十足的穿搭,把那只露在襯衫外的扎眼的花臂,都襯托出幾分天真浪漫的感覺。
上次在學(xué)校門口的小路上天太黑看不清楚,這位與我同病相憐的林李小姐居然是一個大美人。瓜子臉高鼻梁,一雙明媚的鳳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轉(zhuǎn)之中透出絲絲的媚意。
這樣一張禍國殃民的狐貍臉,配上一頭板寸和一條大花臂。林李這一身配上這么一張臉,乍一看上去簡直違和得不行。
我和林李兩位穿越者難得見面,抓緊時間線交換一波情報線。
“正式介紹一下,我叫楊聰。穿越前是一個癡迷武俠小說的普通企業(yè)員工。出于自己對表演和影視藝術(shù)的喜愛,上輩子我在工作之余靠在某瓣寫一些點評影視評論掙點外快。一覺醒來來到這個沒有武俠的世界里,居然也沒獲得什么超能力,這感覺真他娘的不是滋味?!?/p>
一口氣說完一長段開場白,我舉起咖啡杯囤囤囤喝了好幾口。
一股腦地倒出埋藏在心里的一連串秘密,我的目光久久地注視著這個名為林李的穿越者,緊張的不敢喘氣,像是在等候著命運(yùn)的判決。
在當(dāng)下這個時間節(jié)點上,我想要賭一把。如果這個林李也看過不少武俠小說,她應(yīng)該也和我一樣是個相信俠的精神的人。畢竟上一次我和林李的那一場談話,眼前的女人,幾乎是脫口而出了一大堆武俠小說的名字。
秉持樸素的正義,敢于對抗世俗的不公。心懷夢想,愿為之粉身碎骨靈魂盡滅。
如果這個女人和我一樣,也是個武俠小說的發(fā)燒友。那我是不是可以奢望,自己剛剛那一番掏心掏肺的廢話,能夠換來對面的幾句真情實感的肺腑之言。
林李的眼神依舊如死一般的平靜,看得我的心里沒來由地一陣寒涼。難不成是我的猜測錯誤,這位穿越者林李和我這個武俠愛好者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楊聰,你這個人還真是……該死的很傻很天真呢?!?/p>
一陣低沉的呢喃聲,在我耳邊響起。
林李臉上的冰雪逐漸化開,原本緊繃的嘴角微微向上仰起,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楊小姐,我們正式認(rèn)識一下。我叫林李,上輩子是鵝廠外宣部門的成員。在即將升職成為副主編的節(jié)骨眼上遭遇車禍,一覺醒來落在了這個世界的香江的貧民窟里,是那邊電影院門口一個賣爆米花的男人,一路拉著我走出了那個可怕的地方?!?/p>
我低垂的右手,被女人那只滿是刺青的手臂的一把握住。林李的手心如火焰一般滾燙,和他臉上的冷漠的表情,簡直判若兩人。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過了整整三年,我因為一次報紙投稿,陰差陽錯地被陳編劇,選中加入了和平影視公司。這個世界沒有俠,我之前做的那些武俠題材的劇本,也就理所當(dāng)然地被和平影視的編劇們,當(dāng)成廢紙連同著生活垃圾給一并回收處理了?!?/p>
聽林李這么一說,我似乎明白之前面試時候楊制作給我的那一份劇本,是怎么回事了。難怪那一頁劇情簡介里寫的內(nèi)容,看上去那么眼熟。
一番掏心窩子的對談過后,我與林李之間的氣氛瞬間輕松下來不少。
“林小姐,我想過了。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那就活出一個自己喜歡的樣子吧。上輩子我就想做這些事情很久了……我想要站在舞臺上,成為一個演員,完成一場完美的表演。畢業(yè)之后我想盡我所能地在這個圈子里干出名堂,不敢說影視留名,至少混出點名氣吧?!?/p>
看我說得如此輕松,林李抬頭望天暗戳戳翻了個白眼。
“什么叫至少混出點名氣?楊聰,你這個穿越者之中的幸運(yùn)兒,總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簡單。我來告訴你,想好在這個世界混出頭有多不容易。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借鑒上輩子的成功經(jīng)驗,在這個世界搞出像是《包青天》《上海灘》之類能引發(fā)國民收視狂潮的超級劇本。”
說到激動之時,林李低頭猛灌了一口咖啡液,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憋了小半年才寫成的《包青天》劇本,居然被楊鴿那個剛愎自用的臭女人,當(dāng)著我的面直接給扔了。楊聰,你上輩子也是碼過字的,你應(yīng)該明白這滋味是多不好受?!?/p>
林李剛剛的一番話,聽得我的心里涌起一陣酸楚。
同是穿越者,我和林李的遭遇簡直是天差地別。我這個飽受命運(yùn)眷顧的幸運(yùn)兒穿越到了一個富裕而有愛的家庭里。
一覺醒來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上,我來到的地方是首都B市,站在我身邊的人是我最親愛的大哥和最好的朋友。大哥的生意很是上道,自己和二哥哥孫恒的關(guān)系也好得不行。
在兩位家人的鼎力支持下,我考取表演學(xué)院全憑興趣,和自己青梅竹馬的好友陳子墨和之間也總能相互鼓勵著,在成為演員的道路上相約一路同行。
我這頭還在抱怨命運(yùn)不公,而林李呢?
同是穿越者的林李,她孤身一人,落腳的地方卻是我上輩子只在漫畫里看過的,那個號稱能吃人的香江貧民窟九龍城寨。
看著眼前這位,和我相似卻也不同的穿越者林李,我似乎又有些明白,為什么我會被稱為擁有幸運(yùn)BUFF的穿越者楊聰了。
我這邊還在兀自思考,林李的聲音再一次傳了過來。
“在我自以為走投無路的時候,居然讓我遇到了一個能改變我命運(yùn)的男人。承蒙老天爺垂憐,半年前我在和平影視公司見到了一位老朋友。真沒想到,我的這位大恩人居然被你這么一個和我一樣的穿越者隨隨便便的一句話給說動,走上了這條路成了一個演員。楊小姐,你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呢。”
我看著眼前人說話時那張漲得通紅的臉,心中縱有千言萬語,話到嘴邊卻什么都說不出了。
我記得大哥楊程曾經(jīng)和我說過,每個人的背景不同經(jīng)歷各異,我們永遠(yuǎn)不能真的理解他人口中的苦難。我們所能做的就唯有尊重,還有就是適時退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