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兩月光景,整個江府雜草叢生,落葉滿地。
那些陳舊的家具橫七豎八擺在院子里,仿佛此地經歷過一場逃荒的災劫,使得江府失去往日的光華,好似已經破敗。
冷風呼來,卷起地上黃葉四處飄散,沙沙聲籟響,吹得兩盞黃皮燈籠在風中不停地搖曳。
四周漆黑無比,暗影重重詭異瘆人,就好似真的到了鬼宅。
歡桃提著燈籠緊緊挨著顧南姝往前走,光亮處突然照到地上一灘血跡,嚇得尖叫出聲,幾乎要跳起來,緊緊抱住顧南姝不撒手,聲音顫顫巍巍道:“這,這怎么有血啊?王,王妃,我,我們回去吧,這地方真的好瘆人呀!”
顧南姝瞪直眼睛盯著地上的血,腦海中一并閃過那晚自己被殺的那一幕,心臟猛地縮緊,手心出汗,全身不停的在抖。
她抓緊燈籠,極力控制住內心的悲憤,然后用力吸氣再吐氣,把握好度后,終于控制住了心中的恐懼,最后慢慢平復心境。
這期間,她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在經歷過一場可怕的生死后,只要勇敢面對現實,接受,不抗拒,不排斥,不要讓它成為自己的累贅,或許就能慢慢走出陰影,也能釋懷心中的悲痛,便也覺得沒那么可怕了。
但自己最后的心,已經死了,再也無法修復活過來。
顧南姝沉淀一陣,輕輕地拍了拍歡桃的手背,小聲安撫道:“沒事,別怕,當時我就死在這里,這是我的血。走,我們先去廚房看看。”
聽是她的血,歡桃拍了拍胸脯,也就沒那么怕了。
然而在漆黑的屋檐上,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盯著顧南姝和歡桃的一舉一動,他們正是陸珩等人。
隱隱約約聽清顧南姝說的這句話,陸珩眉目緊緊擰成川字,什么叫做地上的血是她的?
來到廚房,歡桃在外面驚心膽戰守著,顧南姝提著燈籠進入廚房。
廚房中像被打劫過一樣,地上擺滿物品,有碎掉的碗盤碟、煤炭、紙屑之類的。
顧南姝也沒墨跡,在廚房中東翻西翻,尋找之前江慕白給她開的藥膳包。
那藥膳她吃了六年,從未間斷過,就連死的那夜,她還喝了那湯藥。
若沒記錯的話,應該還剩下幾包。
然而這會沒找著藥膳包,難道是被下人扔掉了?
顧南姝提著燈籠高高舉起,突然看到角落里一個高角柜緊閉著,她搬起一條凳子踩上去打開柜門,看到三包皮紙包著的中藥,正靜靜躺在那兒,她高興的隨手拿起一包藥卷入懷中,隨后出了廚房。
見她出來,歡桃忙問:“王妃,找著了嗎?”
“找到了。”顧南姝點點頭,“走吧,去臥室。”
“好。”
詭異空蕩的宅子里,兩盞黃皮燈籠,兩條人影行走在漆黑的夜里,真的很像兩個幽靈在游蕩。
屋頂上陸珩身邊的烈焰突然道:“王妃似乎像在找什么東西,她怎的對江府這般熟悉?”
陸珩斂了斂眉,他也很想知道,見人走遠,身體一騰,腳底掠過屋頂瓦片沒發出半點聲響,施展輕功跟了過去。
烈焰同云風連忙跟上。
來到臥房,顧南姝深吸一口氣,雙手將門推開。
一陣陰風拂耳,像是被束縛已久的靈魂終于得到了釋放,最終歸于平靜。
旋即。
一股惡臭的味道迎面撲來,令人作嘔,顧南姝連忙抬起袖子捂住鼻子,歡桃沒忍住當場吐了起來,她惡心道:“這房間怎么這么多死老鼠啊?王妃,歡桃去外面等您。”
顧南姝點點頭,神情肅穆快速走到床邊,然后跳上床。
床上的被褥有股霉餿味,被子上面還沾有大量血跡,可以想象她的尸體有被搬上過這張床,旁邊定是還放了具男尸,不然京都城怎會傳出她與外男通奸被捉床那一幕。
江慕白啊江慕白,你心思用盡,難道就是等這一天嗎?
努力壓制著心中已經達到了頂點的仇恨,先辦正事要緊,莫要被這烏煙瘴氣的往事亂了心神,亂了陣腳。
顧南姝瞇了瞇眼,猛地將床上所有被褥掀開,露出的床板,靠墻的位置,只見有一道被鋸開過的長方形。
這是她當時做的暗格,用來藏青玉簪的,希望江慕白不要拿走她的東西。
她將暗格打開,一個精致的小木盒躺在那里,她連忙拿出木盒打開看了看,青玉簪還在。
她松下一口氣,這根青玉簪關乎她的身世,也是她唯一一個秘密,曾經有和江慕白說過。
那時他還說要陪著她一起去尋找親生父母,可高中后他再也沒有提過此事,可想而知她在他心目中的置,不曾動搖過。
“王妃,好了嗎?”
外面催促的歡桃喚了喚,顧南姝連忙將木盒卷入懷中跳下床,拿起燈籠走出房間。
“好了,東西我全拿到了,我們回去吧。”
“嗯。”
兩人提著燈籠,快步從原路返回,陰風陣陣,擾了院子里所有安靜。
然而快要到達狗洞位置時,猛然聽到江府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接著“嘎吱”一聲,大門已被推開來。
顧南姝和歡桃身形一怔停下步伐,顧南姝驚色道:“不好!有人來了,快滅了燈。”
兩人慌忙將燈籠吹滅,由于夜太靜,可以聽到腳步聲已經臨近,還有燈火的光亮也已經照到這邊來。
歡桃嚇得愣神,急道:“王妃,這大半夜的,誰會來這里啊?現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快躲起來啊!”
她連忙拉起歡桃的手,躲到不遠處一棵大榕樹下面,然而在大榕樹上方的枝椏上,正好站著陸珩,以及烈焰還有云風二個人。
陸珩看著底下已經躲好的顧南姝,皺緊眉,真的很想沖動一次,把人給拎上來,當面與她對質問清楚,解開他心中所有疑惑。
這個女人居然騙他,說什么不認識江慕白,現在被他當場抓包在江府老宅,事后看她還如何狡辯。
燈光越來越近,近到完全能看清楚來人是誰,只見一襲青衫長袍的江慕白,披散著長發,拎著一個食盒,手里拿著燈籠,往涼亭中走去。
看到是他,歡桃突然小聲道:“王妃,江侍郎怎么大半夜也跑來了呀?他來干什么?”
顧南姝連忙打了個禁聲手勢。
不僅歡桃疑惑,顧南姝更加疑惑,包括樹上的陸珩等人也十分疑惑。
江慕白到底來這里做什么,難道是奠祭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