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顧云錦不想搭理戴今朝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后，車廂里漸漸安靜下來，唯有車外的鳥鳴聲不時傳入耳中。

過了半晌，顧云錦感覺對面的人沒有絲毫響動，不禁奇怪，莫不是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她很想睜開眼看看，可又仔細一想，覺得不太可能，于是，繼續閉目沉思。

正在這時，沒想到對面的人開口了，只是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緒，“你見到趙子恒了？”

顧云錦的眼睫微微顫動，但她沒有回話，也沒有睜開眼，只當不曾聽到。

戴今朝也不指望她會回答，繼續說道：“這趙子恒可真有膽量，竟敢向我挑釁，你說我要怎么回敬他？”

“太子向你挑釁什么？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顧云錦忍不住睜開眼，好奇地問。

戴今朝斜睨她一眼，嗤笑道：“怎么，一提起趙子恒你就來了興致？”

顧云錦無視他的冷嘲，再次問：“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他為什么向你挑釁？”

戴今朝唇角上揚，不屑地說：“還能有什么事，還不是因為你，他不知從哪里聽說我們兩家要結親的事，所以來警告我離你遠點，說除了他誰也不能娶你。”

顧云錦心想：難怪在宮里時趙子恒會向她喊那些話，是怕她等不及嫁給別人嗎？

戴今朝皺眉上下打量她幾眼，語氣涼涼地說：“也沒見你有什么特別的啊，你說這趙子恒是不是眼睛有問題，為什么非要揪著你不放呢？”

戴無賴混蛋，你可真夠毒舌的，一損損倆。顧云錦暗自磨牙，但面上卻是滿不在乎地神色，看他沒完沒了地還要繼續說下去，于是轉移話題問道：“你知不知道青霄國太子求娶公主的事？”

戴今朝干脆地回答：“知道。”

顧云錦垂眸靜靜盯著地面出神，良久，才輕聲說道：“事情太讓人意外了，龍太子為何會突然求娶公主呢？”

“你看上去似乎很害怕？去和親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顧云錦冷瞥他一眼，說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冷血無情，我與公主可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玩伴。再說，她……又不喜歡龍太子，就這樣嫁過去豈不是毀了她一生？”

戴今朝不帶一絲感情地說：“江山社稷和百姓面前，個人太微不足道，這由不得她選擇。我想，趙皇帝為了自己的皇位，愿意犧牲一個公主。”

顧云錦心中猛地一緊，臉色也有些泛白，忙反駁道：“皇上并沒有當場答應，事情肯定有回轉。”她的聲音很急促，不知是想改變眼前之人的想法還是為了讓自己信服。

“這事不同于其他，如果不答應青霄國太子的請求，兩國想要言和恐怕很困難。一個公主就能解決的事，為何要動用千軍萬馬、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戴今朝看她過于激烈地反應，忍不住再次奇怪地問：“你今天是怎么了？兩國聯姻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你只是因為同情心疼趙若珺嗎？我看不像。”

顧云錦的手漸漸冰涼，渾身也開始發冷，她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可這樣的事實，讓她心底不禁生出一種悲涼。人人都羨慕公主金枝玉葉、錦衣玉食，可這其中的辛酸與無奈又有誰知道。

她沉默良久，才輕聲說道：“公主是個有感情的人，就這樣當成一種交換嫁出去了嗎？雖然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但我還是不喜歡這種沒有感情的交易。”

“那你喜歡什么？”戴今朝目光漸深，靜靜盯著她問。

“我喜歡純粹的、沒有摻雜太多利益雜質的人事物。”

戴今朝雙眼微瞇，眼底有波瀾起伏，盯著她看了許久，才說道：“不得不說，你的想法很天真，不過……我也喜歡。”

顧云錦驀然抬頭看向他，正迎上他黑亮深邃的眼眸，這一刻，她的心是有些觸動的，從未想到，他們會像現在一樣坐在一起談天，沒有針鋒相對，沒有戲謔玩鬧，有的只是心平氣和的述說。

戴今朝與她對視片刻，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可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是不得已，你的想法也只是一種奢望罷了。”

顧云錦不閃不避地迎著他的目光，神色鄭重地說：“我不覺得有什么事是不得已，人生在世，有得有失，不過是做選擇罷了，就看你更看重哪一樣，不同的選擇就會面臨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挑戰，不同的人生。”

“想不到顧大小姐還有這種獨特地見解，說得也是，自古江山美人難兩全，就看最想要哪一樣了。”

什么江山美人，怎么又開始不正經了，顧云錦瞪他一眼，然后別開了目光。

這時，外面隱約傳來一陣說話聲，顧云錦知道是宴席散了，忙催促對面的人離開。

戴今朝不慌不忙地說道：“你怕什么，就算顧夫人看到了也不會說什么，說不定還很樂意看到我在這里呢。”

顧云錦撇撇嘴，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你少自戀了，趕快走吧。”

戴今朝笑著下了車，走前還不忘念叨一句：“顧大小姐，有你這樣送客的嗎？”

顧云錦斜視他一眼，然后放下了車簾。

沒過一會兒，潘氏與顧云昕的聲音就傳進了車廂。

月柳梢搭起車簾，顧云錦探出頭往外瞧，笑著說：“娘，妹妹，你們出來了。”然后又與相熟的夫人小姐們打招呼。

待潘氏幾人坐上車后，馬車開始平穩前行。

顧云昕說道：“姐姐一個人坐在車里也無事做，為什么不去參加宴席呢？”

顧云錦輕咳一聲，神色如常地說：“我從公主那里出來時，宴席就快要結束了，所以就沒去，娘和妹妹吃得還開心嗎？”

潘氏輕嘆一聲，說：“宴席是沒話說，就是龍太子要求娶公主的事鬧得有些不愉快。”

顧云錦緊緊盯著她問：“結果怎么樣？皇上答應了嗎？”

潘氏搖頭說：“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只說讓龍太子在盛京城先歇息游玩幾日。”

顧云錦嘆息道：“想來朝廷要盡力周旋，希望結果能如人意吧。”